饒是譚昙做足了心理準備,他也沒想到,再次相見時,見到的,是希林被毒氣侵蝕後支離破碎的一半軀體。
“對不起。”一進門,譚昙聽到的就是昕音幾百年都難得有一次的道歉,“是我太自大了。等我發現這樣的‘複活’有問題時,已經來不及了。”
希林和玟弦在土神神廟中見到的“火神”,是昕音又一次嘗試着進行的主神複活試驗。
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試着複活“主神”了。
因為沒過多久,昕音就發現了,對這些主神來說,像這樣半死不活的“複活”了,其實還不如直接死了。
“山海經計劃”中,還存在着更多黑暗的東西。
得知這一重秘密,和祁琉枝的另一半魂魄有關。
祁琉枝的另一半魂魄,在昕音剛得到轉生法則後不久,就被塞回了祁琉枝自己的體内。
也因此,在祁絲竹從聃蘭那邊得知有關于神族“不死”的秘密後,用自己的孩子做實驗時,隻有祁琉枝活了下來。
她的魂魄本就是離過體的,身體又是昕音縫縫補補過的,複生的過程雖然極其痛苦艱難,卻依舊是留住了條命。
因着這半條命,昕音才有機會從祁琉枝支離破碎的描述中拼湊出了更多有關于“主神”的真相。
“這個世界上人概念裡的‘魂魄’,和煥藍星系概念裡的‘魂魄’根本就是兩種東西。”祁琉枝半邊的身體還在滲着血,卻強撐着拉住了昕音的衣袖,“這個世界形成的立場會不斷腐蝕着這些外來的東西,不論是修行體系,還是魂魄。腐壞的魂魄會影響到身體。所以,除非他們能夠回去,否則,不管嘗試着複活多少次主神,最後他們都會變成...跟我一樣不人不鬼的東西。”
在這之前,昕音就已經見到了不少因“心魔”而變得面目全非的修士們。
如今聽了祁琉枝的話,昕音終于搞明白了一切。
這個世界本身,其實可以看做是有自己思維的。
它為了自救,不僅能生成“守護神”,也會在暗中潛移默化地抵抗着那些外來者對這個世界的改造。
昕音一開始以為永宙的那套修行體系,最後産生的“心魔”會使修士們異化成為怪物,并以此來給永宙提供能量,全都是永宙和聃蘭這兩個陰謀家湊在一起搞出來的新鮮發明。
可是再細想想,永宙将這些修士們變成怪物,對他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
一張張血盆大口擠在天界通道裡很好看麼?也不怕吓到别的傻白甜仙族的小心肝。
現在想來,真正将修士們變為怪物的,正是來自于這個世界,“抵抗”外來者時産生的副作用啊。
這個世界感受到了一種外來的修行體系,這種體系對自身産生了巨大的威脅,于是,這個世界便用自己的辦法,試圖将這些被外來體系污染過的本世界生物們弄死,再重新化為能量,融進這個世界中。
可是...這些被世界腐壞過的生物,是會感染别的修士的。
一旦世界感知到某個軀體與那些外來入侵物産生了聯系,他就會将其一同歸類到需要消滅的陣營中。
就像侵蝕擁有外來基因的魔人偶身軀一樣,世界才不會管這個入侵物心中想的是什麼。
或者對世界來說,這些外來“穢物”會不會感染别的修士,心中有着什麼樣的情感,對它而言又有什麼關系呢?
隻不過是需要腐化殺死的群體更多一點,更費勁一些罷了。
這個世界說穿了也隻是想要将這些力量重新收集起來,防止被外來入侵者帶走而已。
至于這個過程中會死多少人,這個世界根本不在意。
怪不得永宙做起事來乖戾狠辣,視衆生如草芥,卻始終有一部分人隐約猜到了修行真相的神族仙族們站在他那邊,因為他們這些外來者根本沒得選。
能量是守恒的。
兩方就像是共同拽着一根繩子的兩端在拔河,永宙一方越弱,這個世界的反噬就會越強。
那些得知了真相的“仙神”們,更是深知,自他們踏足,或是出生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沒得選了。
不抱上永宙的大腿,随着他一起征服世界,那就隻能留在這個世界,等着被侵蝕成怪物。
這個世界應該也發現了吧,三千年不是昕音的極限,而是永宙扇貝似逃命的最後時限。
賭約時間一到,要麼是昕音如約為永宙打開魔界大門,幫助永宙占領這個世界,那時候的永宙自然不需要逃走,他可以将這個世界作為他征服其他世界的大本營,達成他身為野心家的畢生所求。
而若是昕音失敗了,敗給了這個世界的抵抗,那麼永宙也能在收集回四把鑰匙之後,利用昕音身上“狻猊”的力量,重新啟動飛行器逃之夭夭。
怎麼算,這個賭約永宙都不會吃虧。
昕音有些想笑了。
不論是永宙還是這個世界本身,都根本沒在意過蝼蟻的死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