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方想要搶奪這個世界上的能量,根本不在意這場角力中會殃及多少無辜。
那他這個擁有一半外來入侵者血統的“穢物”,又算是什麼?
豈不是等于從出生起,就注定了隻有為虎作伥這一條路可選?
昕音看着眼前被腐蝕了一半軀體的祁琉枝,這個夾在兩方角力中的,一個小小的犧牲者。
不僅是她,還有希林,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昕音自認活到現在,做的壞事錯事缺德事都已經夠多了,多到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的程度,于是,他伸手,将一個酒壺遞到傷痕累累的祁琉枝眼前。
“這是什麼?”祁琉枝的半邊身體已經被腐蝕得幾乎要看不出人形來。祁絲竹用在她身上的那一套基因計劃幾乎完全是從煥藍星系那裡照抄來的,因此,他和祁琉枝受到的侵蝕都巨大。
就算是要用别的血緣至親的身體作為轉換容器,也依舊撐不了多久。
他們在人間至高無上的“皇族”身份,在面對這個世界的侵蝕時,也跟成千上萬的蝼蟻一樣不堪一擊,毫無特殊。
“你喝了就是。”昕音伸手就灌,動作之粗俗,簡直像是要謀殺。
眼見着祁琉枝在掙紮中閉上了眼,昕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既然太過痛苦,還是忘了的好。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木琉枝了。”
尤其像是祁琉枝這樣,知道了一切卻什麼也無法改變,隻能眼睜睜看着死期到來的,實在是太絕望了。
不如忘了一切。
灌忘憂泉之前,昕音甚至都沒問一問祁琉枝是不是願意。
昕音生來就冷心冷情,做事不顧旁人,一心隻做他覺得對的事,有時候實在是固執得像是“反昕音協會”中控訴的臭老頭。
他昕音,絕不認輸。
他就偏要與這個世界争。
不是從他出生起就注定了隻有一條路能走嗎?
那他另辟蹊徑,也要走出另一條路來。
土神火神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不也是沒得選嗎?不是照樣沒能如了永宙的意?
土神能守護住他想要守護的,他昕音也能。
說他獨斷專行也好,說他自負他也不在乎。
他本來就沒有什麼是可以失去的了。
一無所有的賭徒,自然不怕前途未蔔的歧路。
隻是,當籌碼是别人的命的時候,昕音還是難免要扯出他那顆所剩不多的良心,用來喚醒他心中專屬于“人”的情感。
“我沒想到,魔人偶竟然也會有孩子。也許是和她身軀融合了火神的基因有關。可是因此,這個世界便也将希林給判斷成了外來者,逐漸侵蝕了她的身軀。”昕音組織着語言,試圖安慰神不守舍,神魂都仿佛已經埋進黃土的譚昙,“我從祁琉枝那邊還得知一點,當時聃蘭給我的遺物其實是不全的,還有一部分轉生法則還在他那裡。如果我能得到這部分轉生法則,也許我可以讓她重生在一具不會受到侵蝕的軀體上。”
譚昙的眼皮稍微擡了擡,知道昕音不過是在畫大餅似的安慰。
可知道歸知道,譚昙的思緒卻像是自動将其中的不合理性都給篩除了,聲音帶着些顫抖的問道:“意思也就是說,她現在其實也是可以複活的吧...換個身軀,換個和火神無關的,隻屬于這個世界的身軀,就像我這樣,過一兩百年換一個...”
望着譚昙那雙絕望中卻隐隐含着一絲希望的眼睛,向來擅長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昕音的眼神卻忍不住有些躲閃。
“複活倒是可以,可是她與你不同。她并不像你一樣,是個完整的魂魄,隻是暫時借住在魔人偶的身軀中。她等于是在魔人偶的身軀中成長出來的新的靈魂。她的‘魂魄’是基于火神基因上長出來的,因此,想要避免遭到侵蝕,她除非徹底換個身軀,洗掉她上一次軀體内所有和火神相關的東西才行...也包括所有與你相關的記憶...”最終,昕音還是決定放棄了掙紮,将血淋淋的真相攤在了灼華眼前,“如果沒有新的轉生規則,對你來說,重新活過來的希林不僅相貌不同,甚至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完全不同的人格。”
昕音一句“這樣也沒關系嗎”,還是卡在了喉嚨裡。
有些話,不用明說。
希林是昕音搞出來的,用來複活火神的一個試驗品。
不僅魂魄是從祁琉枝身上分出來的一半,就連相貌,也是完全照抄的火神,
希林這個人,甚至連自己本來的樣貌都沒有。
就算複活了,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