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體出生五個月後。
你正沿着記号筆畫下的線,按Y字劃開他的胸口,他還活着,并且活力十足,每次下刀你都感覺切口會馬上愈合。
“感覺如何,隊長?”
“呃嗯……”他小小地呻吟了一聲,嘴角顫動,但整張臉都緊繃着,沒有一絲破綻,“有點痛。”
“這是正常的。”因為你沒用麻醉劑,你需要他對疼痛的反應,他的血壓、心跳,對一切傷害的承受能力,他的極限。當然有更高效的檢測方法,但你鐘愛這種原始、直觀的手段,反正他總會愈合如初。
最後記錄下他大腦皮層的狀态,與開始進行對比,算是結束。
你從兜裡掏出一塊金币巧克力沖他晃了晃,他藍色的眼珠一直圍着它打轉,可惜他的四肢都被固定在手術台上,而且如果他做大動作的話,恐怕内髒會散落一地。
你把巧克力塞進他的手心,他立刻抓緊了。
“Hold on,一會會更激烈。”
“所以接下來是什麼?”
他的胸口已經被縫合,坐在手術台上,你不建議他立刻吃東西,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把糖塞進嘴裡了,比你的警告更快。
“毒素測試,或者窒息,你喜歡哪個?”
“……在水下?”
“如果你想。”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說實話,你一直感覺他對疼痛的接受程度很高,高到……不可思議,最起碼比你經手過的任何克隆體和人類都高,更像是某種長成人形的奇異貓科動物。明明各種身體數據都足以證明他痛得死去活來,可他就規規矩矩地躺在那,連巧克力那麼脆弱的東西也僅僅是被他的體溫融化,不是被捏碎。
其實你更想給他開顱看看他腦子裡是什麼結構。
鑒于某次機械性窒息測試時,讓他起“生理反應”了,你決定暫且擱置窒息相關的測試。
他看起來有點遺憾。
為了測試克隆體大腦和身體對毒素的反應,你特意向瑪琳要了一罐河鲀毒素,從能殺死一個成年人的量(拜托,連正常人的量都扛不住還活着幹什麼)開始,持續疊加,直到克隆體達到極限休克為止。
整個過程肯定是無比痛苦的,而你隻希望他挺過來後不要記恨你。
由于河鲀毒素會引起嘔吐,他被以站着的姿勢拘束着。你掐着點,等他肚子裡的食物從胃進入腸道,确保不會在測試過程中返流窒息。你先注入适量的肌肉松弛劑,然後準備毒素。
他有些不安,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卡扣,視線從你的臉移到量杯裡的可疑液體,然後又移到眼前的地面,随後又忍不住偷偷看杯子。
“放松。”你把量杯遞到他嘴邊,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這會有點痛,但我保證很快就會結束。”
他的嘴遲疑地張開一條縫,你擡手順勢往裡一灌,量杯就見了底。
正常人大概半小時左右就會有反應,他應該更快。
你快速退出觀察室,透過單向玻璃,開始記錄。
“感覺怎麼樣?”
他動了動脖子,“手指有點麻。”你看見他的手指在顫抖。
于是你記錄下來:從一分四十秒開始,克隆體出現河鲀中毒反應;四肢末端輕微麻痹,血壓小幅降低。
測試還在繼續,随着劑量加大,你和其他研究員必須和他一起呆在觀察室裡,以防他突然暴斃來不及施救。
克隆體的胃腸道已經出現中毒症狀,他不停地幹嘔,食道反出酸水,被毒素麻痹的嘴唇和舌頭含不住,隻能順着嘴角由着它滴落。這種綿長的痛苦不會因為時間而麻木,這種神經毒素使全身失去外部體感的同時會讓劇痛更加清晰。
這是種“安靜”的毒素,中毒者往往連求救的力氣都沒有。
他眼睑低垂,瞳孔有放大的迹象,全身軟成一團,依靠束縛着自己的帶子才能站住,你扶住他的脖子,打算繼續灌下毒素。
他的眼珠艱難地轉向你,眼皮和睫毛一起顫動着,他無法做出更大的動作了。
以前他絕不會在測試時看你的眼睛,你認為他是在恐懼那樣的你。但他現在看着你,他想拒絕,痛苦超過了他的極限,但不是他軀體的極限。
拜托,你不是梅格納斯那個容易心軟的家夥,才不會因為一個實驗體落幾滴眼淚就……oh shit,他真的哭了。
毒素被灌進喉嚨,你擡高他的下巴,不讓它流出來,他失去了對肌肉的控制,無法阻止兇惡的液體流進食道,也無法阻止淚水從眼眶滑落。
從實驗室出生的人不會有什麼自尊心可言,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想給他,這對他來說是缺點。但他對流淚還是十分抵觸,因為這是軟弱無能的表現。
你知道瑪琳很讨厭軟弱,她厭惡一切從外表表現出恐懼或焦慮等負面情緒的人。作為克隆體的幼教老師,你想這種觀念也潛移默化影響了他。
“斯圖爾特博士,他失禁了。”
他還清醒着,研究員的話讓他的眼球向下動了動。
你放開他的下巴,金色的腦袋立刻耷拉下來,他半阖着雙眼,眼角有兩道淚痕,吐出一截收不回去的舌尖,唾液和胃酸混合着殘存的毒素挂在舌苔上,緩緩向下流淌。
你有些擔心這個速度會不會讓他脖子斷掉。
“繼續觀察。”
直到他出現第一次休克,你們冷靜地把他救回來,測試才結束。
你在實驗報告最後總結:全程四時三十二分鐘零九秒,克隆體抗毒性達到要求。
他剛剛被從裡到外洗了一遍,又換了一身衣服,縮到離你最遠的地方,眼眶一圈都紅紅的,你懷疑他在浴室裡哭過。
你遞給他一塊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