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第一反應是找槍。

那把袖珍蜂鳥躺在不遠處，你搖搖晃晃站起還沒走出一步就跌倒了。被零壹擊打的太陽穴重新開始脹痛，令你眼前發黑、失去平衡。

零壹抓住了你的腳，然後坐到你身上，将腿向前折，你很快感覺到腿根處撕裂般的疼痛，一直拉扯到腹部。你的大腿仿佛要離開你的身體，你還從沒有在這個關節上脫臼過。

零壹誠心要幫你試試，抓着你的腳背，向後一仰，恐怖的聲音從你身體中傳來。他滿意起身，将你翻過來，你朝他揚了一把土。

很好，這點疼痛恰到好處，讓你爆發出一點力氣又不至于令你絕望。

你趕緊他媽的爬，手腳并用，也顧不上零壹踹了你幾腳了，你現在想的就是憋着這口氣拿到槍。

……夠到了！

你毫不猶豫回身射擊零壹頭部，子彈擊碎他的面甲，後坐力令你不得不扶住旁邊的車，不敢停歇，緊接着的第二槍擊中左胸，正下方就是心髒，應該能讓他恍惚一陣。

你抓住車身的突起将自己拉起來，用體重将脫臼的股骨歸位，那恐怖的聲音再次令你體内的整副骨架都震了震。

你抹了一把臉上的泥，讓視線更清晰些。

零壹起身的速度比你想象的還快。

你不敢遲疑，第三顆子彈不等他有所動作就再次射向他的前胸。他腳步頓了頓，然後加速沖過來。

不到一秒的時間裡，你想了很多。

他破裂的面甲露出其中面容，有許多細碎的劃傷，那枚子彈嵌進他的顴骨，形成一個黑洞洞的點，周圍是迸濺的血珠和被灼燒的皮肉。那個會因為一個小口子把整張臉皺成沙皮狗的零壹仿佛消失了，隻留下這個一點知覺都沒有的假人。

但這一點不能消除你即将殺死他的罪惡感。

一點也不能。

你已經醒悟了，你們在自相殘殺，在真正的敵人的注視下。

你有預感，如果殺掉零壹，你将踏上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從此沒有任何能相信的人。

他們就想看這個，看你在泥潭裡掙紮，等你消耗掉所有力量後慢慢沉底。但你偏要站在所有人面前，說：不。

你越界了。

所以他們忍受不了，要将你們變成和冬兵一樣傀儡……他媽的！他們已經成功一半了！

你扣動扳機，第四枚正中眉心。

零壹被子彈的沖擊力打破平衡，向後倒在地上。他倒在地上抽搐，手指在地上摳挖，雙腿不停踢蹬，想要站起來。

他看着你，仍然沒有任何情感。

你坐在他身上，掰開他的嘴，将袖珍蜂鳥的槍口抵住他的上颚。

你除了殺死他别無選擇，對嗎？

但你無法下手。

在人類眼中短暫的時光，是你們的全部。如果零壹死了，你不明白除了複仇還有什麼理由繼續走下去，可現在要動手的人是你自己。

你抽出手，往零壹大腿上開了兩槍，然後把空掉的槍塞進零壹包裡。

你把他拖到自己車上，扶他坐到副駕駛位置。

嘎吱———

你忘記副駕駛上還有一隻受傷的鳥了。

你瞬間感動疲憊不堪，收回扶住零壹的手，靠在車門旁邊深呼吸。零壹失去倚靠，像個布娃娃一樣從車上啪唧摔下來。

這回你清楚地看見那隻被零壹壓死的貓頭鷹，它變成了一個肉餅，淩亂的羽毛朝各個方向支棱，完全裂開的頭骨露出碎成一灘的大腦。

你鼻子一酸，眼淚便流出來。

怎麼辦？你該怎麼辦？你到底要怎麼辦？

……什麼都想不到。

你慢慢滑坐下來，抱住自己的腿。

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你笨得要死。

零壹無意識地抽搐踢了你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