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百醉疏狂
第一章
春寒料峭,細風如割,雖千山化凍,但天還是很冷。
衣着單薄,瘦長細弱的沈麟跟着晉王府的管事蕭進從車上下來,被冷風拂面,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蕭進同情的望着這個優雅、俊秀,卻出身貧寒的十一二歲的少年,擡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道:“王爺是個很好的人,别怕。”
沈麟垂眸,神色冷峻,如枯樹般荒蕪。
卻很快擡頭,朝着蕭進一笑,那清俊的眉眼立時便現出一個溫溫和和,讓人十分舒服的神色來,他道:“不怕,就是有點兒冷。”
蕭進目光落到他身上。
能不冷嗎?
才進二月,他倒換了棉衣,隻着一層薄薄的夾襖。
不知改過幾回的了,原本的顔色已經瞧不分明,隻有幾經浣洗的灰白,有點像此時灰蒙蒙的天色。
除此被丁撂着補丁,尤其是手肘處,仍然磨得菲薄。
蕭進在心裡啧了一聲。
這孩子生得不錯,雖然才抽條長個,但眉目俊朗,膚色白晰,已經能預見将來長成後是個潘安宋寶之流的人物。
可惜生在貧寒之家,少年喪父,隻有寡母拉扯着兄弟四個、姐妹兩個。
隆冬臘月,都未必有身棉衣,這件夾衣怕是已經穿了一冬。
他手心有繭,是做粗活落下的,雖出身寒微,倒是不卑不亢,年經不大,已經有點兒寵辱不驚的意味了。
天下窮苦的百姓多了,蕭進雖不至于“何不食肉糜”,但早就司空見慣,是以并不過多流露同情和憐憫的神色,隻道:“跟着王爺,隻要好好辦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麟的臉上一陣怔忡。
蕭進這話乍聽沒毛病,但沈麟一個字都不相信。這種“不相信”,不是源于他的鐵石心腸、不通人情世故,而是源于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不會好起來的。
打從他踏進晉王府,不,打從他因“幼聰慧,擅讀書”被晉王挑中的那一刻,他的宿命就已經注定。
眼前一片血腥,刺激的沈麟腦仁一陣一陣的發緊發疼。
他閉上眼,昔日殘忍的場景又再度重現。
長劍挑開那人的衣衫,露出珠瑩玉白的肌膚,上好的白绫一圈又一圈的緊緊纏着那人的胸部,因長劍挑破結頭,白绫垂落,露出異于男人的豐盈。
在他還沒來得驚訝之時,已經傳來驚訝和贊歎之聲。
刀劍被擲落于地,男人粗壯的手臂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起面色慘白的少帝,眼裡盡是邪色,男人輕舔着唇,不掩垂涎的道:“想不到陛下居然是美嬌娥,橫豎陛下必死無移,不如死前便宜了微臣。”
一向厭世的沈麟仿佛受到了極大刺激,他猛的沖出來,道:“放肆,你敢欺君枉上?”
男人呸了一聲,肮髒的唾液直啐到沈麟臉上。一向好潔的沈麟聞到了男人的臭味,他卻顧不得惡心,伸開手臂,是個護衛的架勢。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有人慫恿撺掇道:“大将軍威武。這兒哪有什麼陛下?隻有身嬌體軟的小宮女。這些死太監們負隅頑抗,活該死于亂軍之中。大将軍趕緊上啊,你吃了肉,也給屬下們留口湯,咱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從嘗過這麼尊貴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沈麟猛的睜開眼。
微風拂面,空氣裡是帶着清淨的微腥的泥土氣息,并沒有那濃郁讓人窒息的血腥氣。
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告誡他:離開這兒,現在,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