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沒有幾個人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還非要往前闖。

但他不能。

在他重生後睜開眼，回顧他這不長的一生，還沒來得及慶幸老天垂憐，又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他便接到了即将被選為晉王世子伴讀的消息。

驚悸和駭怕還沒消化完，心裡的遺憾和痛苦還在，他便立刻做出了選擇：去。

不是他有信心和勇氣，重來一次便能改變命運，而是，他欠着那人一條命。

蕭進望着沈麟搖搖頭。

這孩子到底年紀小，苦日子過慣了，不知道什麼才叫“好日子”。

這會兒給他說再多他也沒個具體形象，是以對未來并沒多少熱切希望，隻有想像不出來的苦惱和對未知的茫然。

孩子嘛。

穿過重重宅院，蕭進将沈麟帶到晉王爺蕭韶的書房。

書房五間，東西兩座廂房，前後三進，已經比一般富貴人家的整個宅院都大了，但對于晉王府來說，這隻是晉王的一處書房。

門口有府兵把守，蕭進遞了腰牌，道：“我來向王爺複命，王爺可得閑？”

府兵驗過了腰牌，這才陪笑道：“楊先生和蘇先生都在，已經進去小半個時辰了。”

蕭進收好腰牌，道：“那我等等。”

……………………………………

蕭雲錦從榻上直直的翻滾下來，他面色雪白，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細白的牙齒緊咬着顔色淺淡的唇，嘴角是細小的血流。

梁嬷嬷急得乍着手，試圖去扶她。

蕭雲錦卻再度打了個滾，手一直捂着胸口，喃喃說着什麼。

梁嬷嬷湊過去聽，聽不清，隐約聽出個“疼”字。她哭天搶地的道：“哥兒，錦哥兒，世子爺，您這到底是怎麼了？老天爺，佛祖，菩薩，您睜睜眼啊，我們哥兒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梁嬷嬷叫杵在一邊的幾個丫鬟：“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把世子爺扶到榻上去。”

丫鬟們應聲上前，才碰到蕭雲錦，就見他忽然睜開眼。

梁嬷嬷念了聲佛：“哥兒醒了？”

下一刻就見蕭雲錦一腳踢出去，才碰到他的兩個丫鬟直接坐倒在地。

他冷凜而寒森的道：“滾，别碰我。”

下剩的幾個丫鬟不敢再動，隻能後退一步，茫然的望着蕭雲錦。

梁嬷嬷哭道：“哥兒，您看看奴婢，奴婢是梁嬷嬷啊。您到底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您告訴奴婢。”

蕭雲錦眸光裡一片血紅，落到梁嬷嬷哭得皺成一團的老臉上，再緩緩掠向周圍。

耳膜裡長劍刺穿身體的聲音那麼清晰，他能感受得到身後沈麟的體溫和暖熱在死亡逐漸靠近下在慢慢變涼。

沈麟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他朝沈麟笑笑，說“你何必”？

長劍猛的從心口抽出。

人都像是被掏空了，靈魂離體，他能看見他們二人以最親密的姿勢摔在一起，他聽到沈麟說的最後幾個字是：“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