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百醉疏狂
第二十二章
蕭雲錦的身份沒有明确落定之前,他就是個晉王府的世子,将來承襲晉王爵位,頂破天就是此一地的王爺。
王爺有天然皇家血脈,不需要文韬武略,相反,他越無能越平庸,陛下才越安心。
蘇先生教導學生的準則一直是“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那一套,但蕭雲錦不需要科考,也未必能登大寶,所以,面對蕭雲錦的質問,蘇先生還真沒法确切的答出來:他這個身份,到底應該學什麼,又應該怎麼學。
蘇先生思忖了一瞬,頭一次沒把蕭雲錦當成頑劣不懂事的孩子,而是直面迎着他那雙清澈純真,沒有世故,并且真心帶有疑惑的眼睛。
蘇先生道:“世子爺,人生就是一場從生便能看見結局的短程,對于山川日月,浩瀚星辰來說,人就像朝生暮死的蜉遊,隻能活七天的鳴蟬,未免太過短暫。”
蕭雲錦眼裡閃過傷痛。
的确,前一世他就是世間蜉遊,朝生暮死,短之又短,就因此,他才格外不甘,格外心悸,也格外的不安。
蘇先生不明白小小的孩童為什麼會有這樣傷痛的眼神,但他覺得蕭雲錦有着超于年齡的心智,他的确聽懂了自己的話。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蘇先生竟有莫名的感動。
他繼續道:“誰都知道應該做最優的選擇,但誰也沒法保證自己所做的選擇就是最佳最好。”
蕭雲錦點頭。
年少時選擇很多,所以從來不把選擇當回事,總以為自己的人生還很長,會有很多可能和希望,就算錯了,也有“大不了重來”的勇氣和決心。
可命運無常,造化弄人,對于他這個不能再用年,而是按月和按天來計算生命的人來說,既想像沈麟那樣包攬一切“選擇”,又明知道不可能。
人的精力有限,人的天分有限,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學會一切。可讓他用火眼金睛去挑哪個選擇是“最”佳,他挑不出來。
蘇先生感慨的道:“可也不能因為知道注定即死,便坐守枯城,一事無成。”
蕭雲錦垂眸。
他有時候就有這種強烈的自暴自棄。
橫豎是要死的,還比旁人死的都早,死的都慘,憑什麼呢?
老天要亡我,我既反抗不得,便去亡他人,總要拉些墊背的,黃泉路上,對着閻王爺,也不會有諸多不甘。
但他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不能因為好人沒有好報就不去做好人,世間之事,總有對和錯的标準。困果循還,果報不爽,有時候報應不應在一時。
蘇先生捋了捋胡子,語重心長的道:“我不能也不敢保證世子爺将來會站到什麼高度,我隻相信未雨綢缪,積谷防饑,防患未然,居安思危,凡事豫則立……”
蕭雲錦真心實意的笑了笑。
蘇先生并不是真的迂腐,他着實是個謹慎的好人。
他不像自己經曆了前塵舊事,不會一眼看到自己的将來,所以他在替自己考慮的時候,真正留了退步和餘地。
他既怕點明自己有可能會被立為儲君,自己便狂妄嚣張。可他又怕自己不思進取,不學無術,将來不能擔負儲君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