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楚楚道:“隻這一壺,你吃罷我再給你斟一碗,我就着壺飲。”孔月聽了也不再謙讓,許久不吃酒,差點忘記味道,慢慢啜飲。一碗盡,柳楚楚又斟滿一碗。孔月雙手捧着。
“來,這碗咱倆一起飲。”柳楚楚說着拿酒壺和孔月碰了碗。
孔月見她如此豪氣,也舉碗回敬。
“如何?”柳楚楚問。孔月笑道:“好酒。許久不喝,多謝姐姐的酒。”
柳楚楚笑:“自是好酒,孫府隻賞了我三壺,今兒與你分了一壺。”孫府?這酒原來是彈曲兒得來的賞賜之物,孔月放到嘴邊又躊躇了。柳楚楚笑道:“你呀,嫌棄了?”
見孔月猶豫不語。又道:“酒是好酒,我彈曲兒,他們賞我,又不是乞來的。有何喝不得。”
孔月聽得,似乎也有道理,接着飲了。柳楚楚笑道:“我當你們十分厭我的呢,隻是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已有不說話的理兒”
孔月也笑:“日子能有多長,咱們坊裡難不成能待一輩子?”柳楚楚笑道:“那可不是,你瞧周媽媽,她年輕時也是坊裡的姑娘,趁着花容月貌之時沒有嫁出去,待過了那樣的年歲,就沒有人會再娶一個年老色衰教坊裡的老姑娘了。如今賣不色相,隻能幹些打雜的活計。”
孔月詫異:“怎得她沒親人贍養?”
柳楚楚大笑:“你昏了。你是走運的,送來就有個親姐姐,像我們,都是家破人亡孤苦伶仃。”說到此處,難免再提傷心事兒。倆人又碰了碰碗。接着喝。
這樣的命運,一輩子就待在這方寸之地理。難道等三十年後要像周媽媽那般?父親的仇還沒報,還答應了許姐姐要當官助她渡劫。這些事情都沒有做。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韬光養晦,等待機會。
“你在想什麼?時常見你走神。”柳楚楚問孔月。
孔月反問“姐姐,除了将未來交付給來坊裡尋花問柳的臭男人之外,就沒别的法子了?”
柳楚楚歎了一口氣,掩了面上那剛剛掠過的悲木之情,說道:“可曾聽過,嚴蕊《蔔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一詩吟罷,倆人又絮叨了一番。孔月摒棄往昔對柳楚楚的見地,原來坊裡并非都似丁慧那般刁難之人。今兒對坐飲酒,時辰也不早了。孔月還得回周媽媽那裡複命。柳楚楚也回屋休息。
往後倆人明面上依舊,私下卻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