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些日子,孔婉不知是不是日日吃大白菜和豆葉的緣故,小腹陣兒疼。丁儀往日給孔月的食物,她都省下來分姐姐一半。眼見着正在幹活的孔婉,又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孔月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扶了孔婉坐在階甬上,自己回屋給姐姐倒杯熱水去。正巧兒的碰到剛從周媽媽處回來的許君。見孔月三步并兩步的往後院跑,忙叫着問道:“何事這麼急啊?”
孔月腳下步子未停:“我姐她說小腹痛。我去給她倒水。”
“你慢些。我随你一起。”說罷攆上了孔月,并拿了巾帕。
待瞧見孔婉之時,又問她還有何症狀,是否頭暈之類的。孔婉本就白皙的面龐此刻毫無血色,緊皺了眉頭,答曰沒有。
孔月喂了熱水給孔婉,喝下後自覺舒服許多。本來她們生病,若非十分嚴重,莺娘是不給請大夫的。隻能自求多福。孔婉腹痛已有兩三日了,難忍之時喝些熱水十分管用。
許君觀察半晌,說來她不是大夫,但憑借現代活了二十多年,閱曆也比她倆多。摸摸許君額頭也未發燒,身上也無其他症狀。
“哦!我知道拉。”許君突然道。
“知道什麼?”姐妹倆異口同聲問。
許君托着下颚道“我建議你現在去看看,是不是來月信了。往往有些個人會有你這樣的症狀。”
孔婉略有羞澀,孔月扶着她一起去如廁。到裡面一看,下衣沾染了一點兒紅色血迹。孔婉知自己年歲将近,早已備好了騎馬帶子,告訴孔月在箱子哪裡哪裡。讓她取了來。
即使如孔婉這般沉着冷靜之人,初來月信,心裡十分慌張。白日練琴走音,做活出神。虧得許君安慰一番,此乃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不必放在心上,它來它的,你做你的,心理暗示自己,無事它的存在就好。
孔婉納罕,這許君同自己一般大小,她還未曾來過,怎麼曉得這樣清楚。孔月見她如此勸誡姐姐,不由得更加相信她曾是天上的小仙。
來月信這事兒,莺娘沒幾日便得了信兒。讓念安蘭安排着,孔月琴技早已能出師,現在先跟着坊裡的曲藝班子出去曆練兩次,她的名頭先不要對外挂上,隻等出了名兒,有人來要時,擡個很高的價格。
知道往後姐姐白日不能再與自己一處,孔月難過的差點落淚。孔婉亦發不想。隻是這樣的命運,無法改變。
晚上睡時,孔月照舊拉着孔婉的手,一夜不松。
隔日,孔婉換下了四季穿的灰色麻布衣服,初次出門,莺娘命着人照她的身量做了兩身衣服,一身熒黃,一身大紅。
念安蘭派了小六來為她梳妝打扮。放下了一襲烏黑的秀發,輕描眉黛,點了胭脂,抿了紅紙。再換上那身绫錦做的繡了雲紋的襦裙,穿上羅地繡花女鞋。六棱花鏡一照,妥妥一副美人對鏡圖。
小六不由得稱贊:“姑娘這模樣啊,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孔婉木木的坐着一動不動,任由小六打扮,面上看不出一絲喜悅。
“姑娘不喜歡嗎?我再換個頭飾?”小六眼細,以為是自己沒伺候好。
孔婉淡淡道:“不用了,越簡單越好。”
鏡中自己如此光鮮,卻是要為着他人取悅。有那一瞬,死亡從腦中飄過。這是她最讨厭的日子,其實周媽媽那般也沒什麼不好,吃飽了幹活,幹完了睡覺。至少誰也不用取悅。若是自己長的十分醜陋,會不會就不用像今日這般了。
可是不行,還有個妹妹,還要掙錢,或許将來,能遇到個好人家,自己嫁了,妹妹也嫁了。或許,這将來都能實現。
自孔婉去演出後,下午的活計孔月隻得自己來幹。少了姐姐白日相伴,孤寂了許多。
待到秋日,坊内又恢複了難得的平靜。來這裡的大多是閑雜,有官無位者。那些個人空閑日子多了,有的對酒十分有研究,有的十分精通字畫,有的酷愛樂曲。各種喜好的均有。
這日孔月和許君一同被分派到前院打掃甬路。前院剛進大門有個石砌的照壁,上面雕刻一朵一米大的牡丹花圖案,繞過照壁,順着甬路走,到正樓之前兩旁栽種的有兩排花圃,直到臨近樓了,種着兩顆高大的梧桐樹,長的比二層閣樓還高出一倍。院落之大,百餘平米,十分開闊。
在一旁的大梧桐樹下,擺着一個兩米長左右的桌案,除了陰雨日會搬進屋外,往日都是擺在那裡供客人寫字作畫。夏季梧桐之下庇蔭涼爽,春季院中百花鏡開放,秋季梧桐灑滿院,往往有那麼些個矯情的客人,非得看景才文思泉湧。去年孔月打掃之時,就被阻着不許掃落葉。隻得等客人憋出了詩句,旁邊姑娘附和喊好,高興完了才能打掃。
此刻正有兩個穿着華麗衣飾的客人鋪案寫字。一旁叫了六七個姑娘,一個專門研磨研墨,一個伺候着倒茶。剩下的幾個圍在案前,等着眼前的大才子們筆下生輝。
其中一穿着深綠羅衣乃是知府之子毛子晉,另一穿紫色雙側絲綢的則是他的好友新甯伯府嫡長子魏文林。
毛子晉手握毛筆,考慮的一下,道:“文林兄,我們默柏梁體的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