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林笑道:“看誰默的多就算赢,輸的一方,今兒請客。”
說罷案前的幾個姑娘展開了宣紙。
隻見那倆人,寫完一張,便讓姑娘們撐開豎着擺放,以做展示,幾個姑娘争相稱贊。隻聽這頭說:“公子的字真是行雲流水、矯若驚龍啊。”那頭另個忙扯着嬌嫩的嗓音道:“哪裡,公子大字如人,都是筆底春風啊。”說的兩個人都都哈哈大笑起來,随手賞了一袋銀子,甚是闊氣。姑娘們各個千謝萬謝,就快誇的倆人賽過書聖了。
孔月也好奇,怎麼個好法,名家書法字她也是瞧過的。于是瞅了幾眼他們寫好的字。這字?力不透紙,工整而已,算不上筆走龍蛇,那些人說的也誇張了些。
半個時辰過去。魏文林握筆蘸在白紙之上,苦思冥想,墨已浸染,怎麼也寫不下一字。
“《飲中八仙歌》、《麗人行》、《登雲龍山》”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案前所有人都聞聲看去,說話者一身灰色打扮灰衣灰鞋,映的皮膚也跟着衣服一個色兒,整個人瞧着就是灰不溜秋的,手中拿着掃帚,地上堆着一摞剛掃好的枯葉。若不是孔月開口,一行人都沒在意到有人正在院中掃地。
魏文林打量孔月一番,怎得一個掃地的都這般厲害,問道:“你可懂?”
孔月回道:“有何不懂。漢武帝建造了柏梁台,與群臣賦詩。因其句句押韻,遂稱柏梁體。”
魏文林有了興趣,春莺坊内姑娘各個穿紅戴綠好不鮮豔,哪曾見過如此土面的。又好像有些學問。又問“你多大?怎得來了幾次未曾見過。”孔月還未開口。一旁服侍的姑娘認出:“這就是那妖精的妹妹嘛。”話剛出口自知失言。倒不是怕被孔月聽到,而是怕被客人聽去。“妖精?”魏文林又重新将孔月從頭看到尾,貌似跟妖精挂不上邊吧。
孔月聽到有人說她姐姐不是,喝道:“你講誰是個妖精!”
魏文林一聽這語氣,和坊裡見的低眉順目者性子大不相同。倒是有些意思。
說孔婉妖精的是比孔月提前半年來坊裡的蘇青青。她自認為比孔婉早些,出閣日子也比孔婉早,可是别說出去演出了,連衣服的料子都不能和孔婉比,任何第一次出坊的姑娘都是隻做一套衣服,唯獨孔婉特殊。哪裡比不過她了,她能出去一趟掙個二兩銀子,自己卻待在這兒,伺候些個沒銀子的主,能賞一兩還得給莺娘交八錢,自己落了二錢。坊内不出名的姑娘被贖最低是五百兩。這猴年馬月才能湊的齊呢。每每瞧着孔婉風風光光随着曲樂班子出去,如鲠在喉一般。
今兒又碰到那妖精的妹妹賣弄學問,索性往日的氣兒都可往她身上撒,莺娘看重的是孔婉,又不是孔月。遂立了立聲:“說的就是你姐。”
孔月緊握了掃帚,怒道:“我看你是眼綠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蘇青青也氣的罵道:“你個小蹄子,還未出勾欄呢,就在這兒逞個屁的能!跟你姐都是一個貨色。”
孔月氣不過,正巧手裡有把掃帚,拿着就丢了出去。這下可好,兩個人登時扭打起來,蘇青青揪着孔月頭發,孔月也不甘示弱,往她背上鑿上兩個栗暴。倆人發髻全散了下來。直躺地上打滾。孔月隻覺頭皮甚疼,蘇青青則背後發熱。
一旁人見狀紛紛來勸架,早有人回了莺娘去。魏文林毛子晉起初還是看笑話,現在見倆姑娘真打了起來,也驚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見過婆子們罵街,沒見過姑娘們打架的。
瞧着倆人囫囵着雙手雙腳,魏文林道覺得好笑。原來女子打架就是拽頭發,上手上腳。可在一旁當看客似乎不太好。他也不想孔月吃了虧。看這情境,蘇青青倒地不起,孔月反而翻身坐到了她的身上,隻是孔月頭發還在蘇青青手中拽着,孔月彼時真想剃成光頭,有時候頭發太礙事兒。
魏文林瞧見倆人越打越激烈,若是真出了事兒也不好。遂上前勸架,并叫了毛子晉。倆人一人拽開一個。
孔月被魏文林拉到了一旁,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地上,蘇青青則半爬在地上。
孔月衣衫都沾滿了髒灰,魏文林瞧着剛拉她衣服的手,也粘了灰,忙的松開了手。并問道“你沒事吧。”若說剛才孔月是一身灰,就頭發黑。現在可好,從頭到腳徹徹底底變成灰兒人了。
孔月隻恨恨盯着蘇青青,完全不理會魏文林。
早有人去報與了莺娘,莺娘得信兒後,拍案而起,叱道,“兩人反了不成,敢在客人面前打架。快去,叫了周媽媽并幾個活計。她倆若是打死了更好,打不死我來打!”
這後面得怕是氣話,也吓得報信得姑娘腿軟了一軟。
這頭媽媽們剛到,蘇青青知道莺娘随後就來,隻不住一個勁兒得在那裡哭,一改剛才形态,委屈道:“我是哪裡得罪妹妹了啊,活活遭此之罪。”
魏文林看的也是一愣。暗對毛子晉道:“今兒真是來看戲了。兄台請的卻是時候。”
莺娘風塵仆仆趕到,笑臉給兩個客人賠着不是,那頭不問三七二十一,直接命人把孔月和蘇青青給拖走了。
魏文林隻說沒事兒,不過誰也沒有雅興再吟詩默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