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搏煙消雲散在天地之間,卻令衆人心裡未曾輕松一分。
周正仿佛被一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頹喪地跪坐在地上,淚流滿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痛苦因自何處。
“你确實不應當如此,可是,我的……我的孩子……”他的聲音一度哽咽,無法連續地說出言語。
他想起自己的孩子自幼乖巧懂事,讨人喜愛,長大後也品性端正,待人友善。
他想起自己親身經曆的畫面,兄弟結拜,共赴沙場禦敵。
但下一秒,他又想起一副逼真的水墨畫,周明志從小便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畫就,數千座牌位盯視着一位跪在那裡的白衣素缟的人。
想起監牢之中,趙搏死不瞑目的雙眼。
諸多的情緒壓在他的胸口,令他心力交瘁。
“周叔,”有人扶上了周顯宗的肩膀,輕和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勸慰,“若你如此痛苦,我可以幫你消除記憶。”
周正踉跄着擺手起身,搖晃的身影竟有幾分與方才的趙搏相似,周圍的環境,慢慢發生了變化。
陣法解除,四人出現在了客廳中。
周正被扶坐在沙發上,良久,才緩緩開口:“不必了,總要有人記得這些。”
靜默半晌,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說與人聽:“明志,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
宗钺聞言眼睛微睜,手裡端着的水杯慢了幾分才擺放在茶幾上,垂眸望着接下來一言不發的周正,正待開口,卻突然心有所感,偏頭望向了林沐澤。
與此同時,有聲音在林沐澤耳邊響起。
“小澤澤,之前的事我查清楚了,事情從急,現在拉你回來。”
孟婆的話音剛落,宗钺一把握上了林沐澤的手,一瞬間的空間轉換,仿佛走過一場清冷的涼風。
宗钺睜眼間,耳邊傳來了戲谑的聲音。
“哦豁,居然還是個買一贈一。”
他擡頭,看見一女子身穿白裙,坐在河畔笑臉盈盈地望着自己與林沐澤,環顧四周,一條長河靜靜地流淌着,河底熒光點點,四周開滿了紅色的彼岸花,長河對面,期期艾艾的人群緩緩移動着。
此地是何地?宗钺心中有了些許熟系的了然。
“小钺,當初入世的時候是不是都勸過你,你說你是不是自己作死,好不容易能有一世的假期,居然還是選擇了成為天師,這不,來活了吧。”
坐在她面前的女子笑着打趣他,言語動作間滿是十分相熟的樣子。
宗钺偏頭望了林沐澤一眼,輕聲一笑,自然而然地開口回應:“我也沒有辦法,作死要當天師的那個我是什麼想法……”
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一擺手:“我已經不記得了。”
孟婆哈哈大笑,起身向前兩步:“那是自然,為了讓你安心享福,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熬成一碗湯封死了你的記憶呢!”
宗钺來興趣了:“我的記憶很難洗清嗎?勞煩孟姐如此費力。”
孟非靈低頭沉吟片刻:“畢竟你的身份不同,千年來也牽連了諸多因緣果報,總容易有所感悟,你看,盡管給你把記憶封死了,你重回天師的身份,是不是手到擒來?”
宗钺點點頭稱是:“感覺天師的這些道法我上手确實挺快,原來有這麼多前緣嗎?”
林沐澤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二人一唱一,似乎準備将往事都拉出來唠一唠。
倒是孟非靈,反應過來自己不是拉老友過來聊天的。
“咳嗯,”她輕咳一聲,“扯遠了,來談正事。”
單手一揮,孟非靈加了一層結界,同時,林沐澤攤開手心,熒白色的碎石塊浮現在空中。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孟非靈伸手撥了撥碎石,回望宗、林二人,“千年多前,閻軍禍亂,三生石按理來說,是被當時的閻王給擊碎了,你們也知道,青天之上,已無神靈,唯有九土之下的地府系着萬物的輪回,閻王伏誅後,地府很是混亂了一段時間,新任閻王以身鎮之,代替了三生石,重新建構了輪回之道。”
孟非靈幽幽歎了一口氣:“沒人想到,當初的三生石,隻碎了一半,另一半,被個厲鬼撿漏了。”
說到這裡,孟非靈一拳砸在結界上,靈力波動,泛開細碎的波紋。
“無恥惡賊,害老娘白加一千年的班。”
林沐澤與宗钺對視一眼,開口道:“孟姐,消消氣。”
孟非靈收回了自己想砸第二拳的手,平複了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