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陽光總是帶着幾分溫柔的明媚,似乎是為了迎接這一屆的新生,在湘城大學連接女宿與教學樓的主道上,幾十棵紅葉裡好似一夜之間煥發了新生,紅豔的動人心弦,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搖向遠赴而來的學子招手。
何晴提着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再加上肩上的黑色布包,便已是她全部的行李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站票令她稍有些勞累,陽光路過道邊的紅葉裡,落在她的脖頸上,為她染上了幾絲微紅。
她擦了擦汗珠,站定在宿舍門前,看着周圍的人。
初入校園的新生還未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最後一次牽絆在過往的關系中,大多都是以家庭為單位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大包小包,叮囑殷殷。
何晴深吸一口氣,真實地感受到自己已經完全走了出來,遠離了永遠沒有盡頭的農活,父母的謾罵,弟弟的吵鬧。
她提起行李走向人群,像魚兒彙入大海一般。
……
顧康年那副揖做了一半要繼續不繼續的樣子把宗钺給逗樂了。
“康年,收收驚,站直了說話方便些。”
顧康年禮徹底行不下去了,他索性起身問道:“是你叫我過來的?”
語氣裡十足十的不可置信。
“我看上去像是那麼厲害的人嗎?”宗钺牽過林沐澤的手,拉着他在顧康年的面前晃了晃,“叫你過來的是他。”
林沐澤聞言食指輕輕在他手背上撫弄,好像在無聲地告訴他,他本也是這樣厲害的人。
顧康年看他一臉我“老婆厲害吧”的樣子,又看了看他們十指牢牢相扣的手,疑惑自己為什麼不安安靜靜好好工作,多什麼嘴問那一句?
簡單交談過兩句後,顧康年的目光落在了要被帶走的魂魄身上,方才未仔細探查,此時定睛一看,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将兩個人的魂魄各自強硬撕扯去一半後再縫補在一起,何等仇怨?
“楊軍”此時已是神志不清了,隻癡癡地望着一個地方,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名字:“何晴,何晴。”
他呆呆道:“何晴,我一會再送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不貴。”
宗钺聽到他口中的話,蹲下身去看他。判官施法,這被扭曲縫補的魂體中,一半已經安然閉上了眼睛,收斂了所有的惱羞成怒與指責,忘懷了生前的作惡與不甘。
另一半,依舊半睜着的眼睛卻不斷流着淚,低低念着:“何晴,何晴,生日禮物,何晴,對不起。”
伴随着他的低聲喃語,那首生日祝福歌漸漸清晰起來,隐約可以聽出是四五個不同的聲音,不斷回響着。
宗钺輕輕歎了一口氣,一旁的林沐澤也随他一起蹲了下來,指尖輕點上楊軍的眉峰。
“睡吧,你已經付出代價,可以離開了。”
林沐澤的聲音清冷,卻帶着莫名的安撫,令面前悲戚不已的魂魄閉上了眼。
顧康年上前一步,将“楊軍”拘入鬼差令中。
昏暗的環境随之四散消失,顧康年作揖離開,隐身于通往地府的大道中。
天光照入,耳邊萦繞了半晌的生日祝福歌漸漸散去,隻留下一個音調不準的“快樂呃”尾音,帶着幾分少年的張揚。
林沐澤揮了揮衣袖,被收攏的生魂四散而去,裹挾着判官的靈力護佑,回歸了自己的身體,宗钺點開可以重新上網的手機,提交報告總結。
今早,處理完集團事務的宗钺在天師認證系統裡做了删選,發現付晗曾做過一個任務卻失敗了,二人便領取了任務前來,果然有了新的發現。
宗钺将一應事宜交代清楚後,上傳表示此任務應有後續,會繼續探查。
吵鬧的人聲充斥進二人周遭,湘城大學裡,又是一年九月,新生入學,紅葉裡依然嬌豔動人。
宗钺收起手機,看了眼周圍來來往往充滿了活力的大學生,偏頭望向林沐澤,表情裡帶着點半天沒想通的疑惑。
林沐澤挑挑眉,示意他有話就說。
宗钺與他一同漫步在湘城大學裡,看似漫無目的地走着,開口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顧康年應該是個現代人,對吧?”
林沐澤知道他想問什麼了,嘴角帶上淺笑,低聲應道:“嗯。”
“那怎麼這一陣工夫不見,他見面作别都行起古禮來了?”
林沐澤的目光落往道路的盡頭,輕聲道:“新收編的鬼差,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培訓,閻王有令,禮不可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