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澤将手中的茶呡了一口,看着面前這個“人”,絨絨的毛衣外,套着一件駝色的風衣,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屋内開着吹起暖風的空調。
早夏時分,依舊将自己裹得那麼嚴,确實是坐實了自己老李家兒子病秧子的人設。
南風逸輕輕咳嗽了幾聲,語氣中滿是虛弱:“判官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話語間,他手掌微握,本來空無一物的掌心中出現了逃跑的法器。
林沐澤瞥了他一眼,又呡了一口茶方才開口:“我在休假,聽街坊們聊天,多往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是你,所以來見見。”
“唔,”南風逸低應一聲,輕呼出一口氣,将手中的法寶收回。
聞到林沐澤身上早起整理時沾染上的淡淡花香,他偏頭略作思索,驚了:“你就是那個養了個白吃白喝假少爺的花店老闆。”
林沐澤聞言笑了,柔和的笑意拂散了他眼中遼遠的青霧,仿佛沾染上了晚春的暖意,柔聲道:“是的。”
南風逸捧起手中的暖茶:“沒想到隻是數載不見,你居然有了如此喜事。以茶代酒,祝你長久。”
林沐澤舉杯:“多謝。”
杯茶慢飲,屋外有人道:“小逸,媽媽和爸爸出門散散步,你在家和朋友慢慢聊,屋内通風差不多了,記得将窗戶關上。”
久病的孩子總是令父母有數不清的憐惜,李母在外殷殷叮囑。
南風逸應好,回頭對上了林沐澤的目光,他輕咳一聲道:“這對夫妻命中無子,所以我借了一世的緣分,别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待在我身邊,對常人的身體還是有幾分幫助的。”
“知道,”林沐澤早已收回目光,點點頭,食指在茶杯邊碰了碰,将杯中的茶水鎮涼,“否則此時此刻,你已經被我送回地府了。”
窗戶半開,早夏的涼風偷偷溜進來幾縷,南風逸打了個哆嗦起身關窗,将自己的風衣攏了攏,産生了幾分想換一件厚衣裳的心思。
“你畏寒的情況更嚴重了。”看到南風逸的動作,林沐澤緩聲開口。
“有的鬼怕光,有的鬼怕冷,這不都是正常現象嗎?”南風逸放下攏起衣襟的手,輕松道:“沐澤,我有心願未成,有愛人未尋得,現在可還不能回地府。”
半晌靜默,隻有緩緩的暖意流轉在屋内,變得凝滞。
林沐澤開口問道:“你有他的消息了嗎?”
聞言,南風逸眼簾半垂,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沒有。”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通透得令人心裡發空:“有七百多年了吧,陰曹地府,三萬裡曼珠沙華,九萬裡冥河,人世浮浮沉沉數載,哪裡都找不到他,可真是個冤家。”
南風逸的語氣似嗔似怨,流轉的眼波中卻帶着零星笑意,好像回憶起了什麼過往幸事。
了解一切過往的林沐澤任由他陷入回憶,許久,方才多問了一句:“若是真能找到他,你想做些什麼?”
似是方才經曆了一番過往歲月,南風逸恍惚間開口:“想做些什麼呢?如果可以的話,想先要一個擁抱吧。”
……
林沐澤到家的時候,看見宗钺長手長腳地坐在沙發上,手中握着塊瑩白的玉石緩緩注入了靈力。
細碎的夕陽落在他的身上,光影勾勒出的眉骨線條幹淨分明,映照出深邃的骨骼,精緻又鋒利。
當他百無聊賴的目光随着響動的聲音轉過來時,點漆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好像映入了星河。
宗钺起身向林沐澤走來,攔腰将人攬入懷中,将頭埋入愛人的頸項上:“你去了好久,居然比我下班還晚,我好無聊啊!”
林沐澤笑了,擡手使二人契合得更緊密,道:“下次帶你一起去,吃過晚飯了嗎?”
宗钺開口,氣息一呼一吸間輕輕落在林沐澤頸側:“吃了工作餐,但我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吃一點。”
“好,”林沐澤柔聲道:“想吃些什麼?時間已經不早了,煮碗面怎麼樣?”
宗钺輕嗅着愛人身上沉靜的氣息,思索道:“不用麻煩,早晨做的小糕點還剩一些。”
林沐澤點頭:“可以再煮一壺茶,”話及此處,他察覺到最近比較吵鬧的家裡安靜了不少,問道:“阿忘呢?清晨的甜點他吃了不少,看起來應該是比較喜歡的。”
宗钺輕笑出聲,将林沐澤在懷裡轉了個方向,自己也轉了個圈,此時的林沐澤背靠着宗钺,眼前是一覽無餘的客廳。
“問題來了,”宗钺的目光同樣落在客廳裡,茶幾上的被他随手放下的玉石瑩瑩散發出光芒,“阿忘不見了。”
“不見了?”
林沐澤手指微動,瑩白色的玉石悠悠然向二人而來,靜靜地浮立在二人的面前,裡面隻徒留了些許阿忘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