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聲時不時響起,被微風帶向遠方,銅币制成的蔔算陣法中,四周豎立着數十道紫色符紙靜靜地燃燒着 彌漫出大量的煙霧,氤氲出不同的閃爍畫面。
圓潤如珠的鈴铛無風自動,輕輕搖晃着,鈴铛通體呈銀白色,上面勾勒着不知名的藥草花紋,底部垂挂着精美的流蘇,同樣微微浮動着,透着淡淡的清雅之氣。
阿忘愣愣地望着那鈴铛許久,自聽過林沐澤的話後,再一次從靈石裡醒來,他便一直是這樣一副難過的樣子。
“你将鈴铛修複好了?”
阿忘輕聲開口,緩緩擡起手指,想要碰一碰,卻又有點遲疑,便隻是隔空點了點其上的裂紋,一條裂紋密密麻麻又綻開數十條,星羅棋布地落在鈴铛之上,可以想象到曾經的毀損有多麼嚴重。
顧清手中結印,眼眸半垂,目光沉沉落在鈴铛上,半晌,才道:“不知哪一年,突然便想要将它修複了,于是想了些辦法。”
阿忘在盤坐着的顧清身邊蹲下來,開口問語氣滿是真誠:“顧清,沒想到你都這樣了,居然還會念舊。”
顧清:“……”
我什麼樣?不如還是再把他捏暈過去吧。
“顧清,”還未待顧清将心裡的想法施行,阿忘催促的話語已至,“為什麼還沒有好,找到他了嗎?”
言語中不自覺透露出濃濃的關心,涵蓋着千言萬語。
他還好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冥河河畔?他難道,難道沒有好好地活着嗎?
顧清的手指微微顫動,似乎感應到了他動蕩的心神,陣中光芒突盛,抑制不住的鬼氣離散開來。
數十道紫符驟然燃盡,符煙彙聚成了一座庭院。
顧清牽着阿忘緩緩起身。
“找到他了。”
阿忘看着陣中的人裹着一條厚厚的毛毯,坐在躺椅上發呆,青白色的臉上罕見地透露出紅暈,想要伸出手來去觸碰,再說一聲,好久不見。
七百年光陰流轉,初見仿佛就在眼前,初出林野的小妖遇上了首次下山的道士,一個懵懵懂懂,一個不谙世事。
在初春,落花紛揚的桃花林下相遇,彼此一眼心動,相伴遊曆,一同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靜立深邃空靈的幽谷。
在世族大家的地盤上比鬥,在鄉間小路的一側靜修。
漫長的時間,極短的時間,他們一直都在一起。
顧清任由阿忘安靜地站在身邊,無聲地淚流滿面,長久地望着坐于青煙之中的妖,抑或是鬼,輕聲說:“出發吧,去見他。”
……
雖已至夏,南風逸卻覺得更冷了,翻了條厚毛毯裹在身上,輕飄飄地坐在躺椅上、陽光裡。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方才不知為何迷迷糊糊做了個夢,醒來隻覺得怅惘,他緩緩低頭,看着自己心髒的地方,好像還能回憶起夢中真身被毀,妖心瞬間碎裂的樣子。
數百年時間倒流,他已經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隻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是自己最喜愛的天氣。
他正百無聊賴地待在家裡,家族突然召回,說是有道士上山,擔心傷到族人,需得大家回護。
他鎮守着一處陣眼,聽家裡人說,那道士還在半山腰轉悠,手裡拿着個墨青色的羅盤。
“墨青色羅盤!”他聞言心裡隻是微微産生了些詫異,想到:墨青色的羅盤對道士來講還挺常見的。
突變發生在下一刻,各處陣眼均突顯閃爍,被監視着的道士瞬間消失不見。
“出事了。”感受到陣眼的變化,南風逸立刻施法,靈識在整一山頭蔓延開來。
他細緻感受,卻突然驚異地睜開了雙眼,慌忙施法移位,法令已成,他卻感覺到有一隻手,已經握上了他的真身,同時,他的妖心也感受到了被強烈擠壓的痛苦。
轉瞬間,他狼狽地出現在山野中,險些無力站穩,他擡頭,望着愛人手中已被拔出的自己的真身,想到自己曾經教給過愛人的陣法口訣。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妖心加速地碎裂已經讓他痛得說不出一句話,模糊的目光中,他看到家族中人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他的身前,将他擋住,護在身後……
南風逸眨了眨眼,從回憶中抽身,也從當時親曆的痛苦中抽身,輕歎一口氣,心想:自那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正放任自己沉思着,有敲門聲傳來。
南風逸偏頭,反應了一會兒才起身去看門,心中有幾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