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水中飛快移動,硬要說的話,是易淺被畢烏帶着走。兩人避開那些懸于半空的“子宮”,直奔目的地。
“……不對。”易淺驚覺自己被畢烏繞進了思維悖論裡,“告訴我皕烏殺你的目的,以及蜃主殺張久齡的目的。”
“嗯?你想不出嗎?”畢烏挑釁揚眉。
“你會回答,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去想?”易淺反問。
直至此刻,易淺才似有所感,畢烏在對他使用誘導話術:比如,通過挑釁或扔出問題誘使他自行推測,來避免提供更多信息;
再比如,首先扔出一個思維悖論,讓易淺自己陷入思維怪圈,來拖慢他的思維的進程。
有時人們會刻意避開不願交流的信息,故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閉口不談或伺機誘導的時刻,适當的壓制自身的好奇心是對他人的尊重。
但這些,在此刻都無關緊要。
“說說吧,皕烏要殺你、沒必要這麼麻煩。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易淺反手抓住畢烏,毫不留情。
“……”眼看着母體近在咫尺,畢烏凝視他片刻,顯出妥協的神色,“鏡子會颠倒‘真實’和‘虛幻’。”
“我已經知道了。”易淺飛快打斷他。
“……但卻無法影響命格發展。”
二人的遊速略有下降,不遠處,母體猶如河水巨大的心髒,正在緩慢地鼓動。随着它每一次膨脹到萎縮,那些水泡也曾蘇醒片刻,又周而複始地陷入深眠。
易淺警惕地遠望了一眼,回過來沖畢烏道:“……繼續。”
畢烏順着易淺的目光,擡首遠望許久。再回頭時,他的手裡多了一把刀。刀鋒談不上凜冽,但依然讓人下意識脊背發麻。
“但是借助蜃主的力量,就能改變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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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命格,這是有可能發生的嗎?
畢烏用匕首在地面上畫了個方格:“假如這個代表一個人的生命,那麼命格就是在方格上畫一條傾斜的線。”
斜線延伸,很快就會超出邊框。
“這時候在原本的方格周圍再添一個方格,就能使命格延伸下去——這就是轉世。”
匕首的刀鋒深陷沙地,在原本平坦的地上雕刻出一道道劃痕。易淺拉高了警惕值,卻也沒有逃離。
“先前皕烏的斜線已經和邊框相交了,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次的事?”易淺問道。
“對。”畢烏在一旁畫了個圈,“一般來講,生靈的行動會影響命格,卻根本無法改變無數命線相互作用所導緻的結果。但是借助虛實輪回鏡将真實和虛幻置換後,皕烏可以制造自己的死亡。”
“等等,他的分身——也就是你們,有自己的命線嗎?”
“沒有。”畢烏回頭瞧着他笑,“我們全部的行為,都會改變他的命格。即使我和他的記憶完全不同,我也沒有自己的命格。”
“……”易淺若有所思。似乎在命格角度,所有的分身都可以看做一體,“也就是說,如果他非死不可,那麼你也一樣?”
“嗯,對。”畢烏雙眸微眯。
“所以你不能做不利于皕烏的事,除非你想和他玉石俱焚,是麼?”
“……正是如此。”
易淺稍覺清明,推了畢烏一下,“繼續。”
“……”畢烏眨巴着眼睛,頓了片刻才開口,“皕烏在‘現實’中死後,借助蜃主的力量,第二次置換‘真實’和‘虛幻’時,就連命格也會受影響。也即,皕烏的‘生’置換了‘死’,跨越死亡的命格則再次回到了他身上。”
“……解釋一下。”易淺指了指沙地上的畫。
“就是、”畢烏重新畫了方格和行至邊界的線,但這次,在線滑出的地方畫了個圓,“皕烏的确死了,線走出邊框,但鏡子在這裡又覆寫了一個活着的皕烏,于是命線将繼續在皕烏身上延續。”
“……那他還會死嗎?”
“這次不會了。”畢烏直起身,“但是命線相互作用,避開了這次,也還會有下次;躲過了這個角度的死亡,也還會有其他角度的傾斜抵達邊框。”
“……”易淺後退一步。
“對于我們這些看不見命線的人來講,隻能就事論事。”畢烏把玩着匕首,目光釘在易淺身上,“……怎麼,擔心他不死、你就殺不了他了?”
“……”易淺沒有回應,隻是抓住了那把劍。他确信畢烏拿匕首,絕不隻是為了在沙地上作畫,但現在他根本無法從畢烏造的這個屏障中離開。
“激活母體不是件輕松的事,而且激活後那些報複性生長的鬼物也會很危險。”畢烏握着匕首走來。“如果你願意幫忙,這次的事解決起來會更容易。”
“母體根本沒有激活辦法,對吧?”易淺開口,“因為鏡子的力量根本支持不了太多鬼物在‘真實’中誕生。”
“這不是有辦法嗎?”畢烏抓住他,匕首透過衣物傳來冰冷的觸感,“放心,我會保證你全須全尾的。從這一點來說,就算是你自己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