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淺?”皕烏無聲地笑了,片刻後竟反問:“你覺得他做了什麼?是殺了人?還是召喚了鬼物?或者是……幕後黑手?”
“他……”
“他是不是為了報仇和你串通一氣,要置張家于死地?!”滌風斷然質問。
“他沒告訴你們嗎?”皕烏颔首,“那看來你們關系也不是很好。”
話音未落,滌風再不忍耐,禦劍向皕烏刺去。
此言相當于變相承認了兩件事:其一,皕烏不是好人;其二,易淺知而放任。
但這在一知半解甚至先入為主的滌風等人眼裡,便是與承認自己和易淺的惡行無異。
罪不容誅!
一人動,人皆動。屏障内的張家人皆趁方才片刻喘息之機調息内力,此刻雖不至鼎盛狀态,卻也準備到位。他們畢竟是受過訓練之人,合力打出陣法,将遠比一人單打獨鬥要強大。
且他們不比鬼物。鬼物不知躲藏,不懂變幻;張家人卻能在布陣同時靈活自如的調整,故而配合下來,也能傷敵頗深。
不過世間陣法,往往需同心協力、步調一緻,最忌諱的便是鶴立雞群。若是久齡這般靈力強勢者,則無法與之配合默契;他習法時不過草草略過,此時更是直接被排除在外。
一旦被排除在外,若想阻止便隻能自外界攻破,而這種事久齡怎會去做?
如此一來,竟是束手無措了。
“等等,滌風!”
“小少爺,還等什麼?”滌風半懸空中,循着某種規律調整内力。“若是誤了破敵之機,我們難道還能反抗嗎?”
久齡一時無話。滌風所言非虛,單瞧這人退敵之能,如不搶占先機,恐怕隻能損兵折将。若不是久齡還有話要問,他定會支持滌風此舉。
罷了。他心猜再問也不過得些模棱兩可的答案,故而也舉起長劍,飛身而起。
張家衆人聚力于滌風,如長劍貫虹,勢如破竹。皕烏向後躍去,長袖揮舞,竟是幾道烏羽傾灑而下,暗器般擦着衆人掠過。
久齡微愣。他看得出來,此人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扔出的烏羽不過亂箭,但架不住其内力深厚,仍能傷敵三分,需得分心躲避。
陣中人雖不如久齡避開的輕松,但陣型仍在。其中數人躍起,在空中翻滾後回落。滌風輕喝一聲,淩厲的劍氣便乘風而去,掀起道道白绫。
久齡于是也不再猶豫,長劍脫手,直刺皕烏眉心。
想要知道真相,恐怕隻能先将這人拿下了!
.
在那邪修避開滌風的劍法後,張家衆人當機立斷,改換陣型,飛快地将其包圍在内。
久齡見狀則飛至高處,内力蓄于劍端。與張家衆人的“制衡”不同,他的劍尖瞄準皕烏,并在片刻間化為數到劍刃,直沖皕烏而去!
但他的目的不是射/殺皕烏,隻是限制其行動。他對此人沒那麼多敵視,一來,此人方才幫助過他們,亦曾救易淺于水火,不該是個十惡不赦之輩;二來,張家同他無冤無仇,唯一結下梁子的事或許就是易淺那件事。但若他真是替易淺報仇,那便更奇怪了。
疑點有三:其一,易淺試圖阻止此事(不排除易淺撒謊);其二,方才久齡問及此人是否是為易淺報仇時,答案模棱兩可;其三,便是此人幫助他們殺滅鬼物——畢竟放任才更有利。
但滌風顯然不這麼想。身為張家修為僅次于久齡和大少爺的管事,他的地位與門派世家中的大弟子不相上下。雖然他對久齡極為愛護,卻也不能容忍其一錯再錯,故而在覺出久齡意圖的同時加重力道,長劍一時真氣肆虐,沖破了制衡之力,刺向皕烏要害!
皕烏墨瞳微轉,電光火石之間,誰也沒有料到,他竟瞬間消弭,仿佛人的輪廓被揉碎、蘋果在手中爆漿;羽翼與羽翼、風聲與風聲交疊,又仿佛是骨骼被擠壓殆盡般的聲響……而後,無數烏鴉自“制衡陣法”之隙鑽過,飛至空中,又裹挾着殺意、飛掠而下。
每一片羽翼都是利刃,每一聲鴉喚都是喪鳴,每一隻鳥都是視死如歸戰士,要啄出人的眼球,吞噬人的屍體。
久齡也被這樣的攻擊纏住,重疊的羽翼遮蔽了視線。他落于地面,将内力凝聚于指尖,于空中結印。一道無形的金鐘罩自指尖釋放,靠近久齡的烏鴉霎時被彈開很遠。
“張久齡。”
循着喚聲,久齡向四周望去。隻一眼,他便幾乎呆滞。舌尖無意中被利齒咬破,他卻無知無覺。
鮮血迸濺,卻在久齡面前被無形的屏障阻隔,于是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在鮮血的殘影下,皕烏再次走了過來。
“張久齡,某位戴罪之神的轉世,你是否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