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的災難，究竟為何會發生呢？是世事難料，還是世事弄人？

有時候人們很無辜，但無辜又往往意味着無關緊要。能在災難中苟全性命是一種運氣，也是各種投機取巧的總和。

畢竟，一不留神就會被命運裹挾而去了呢。

但有時候，也不僅僅是命運。有些僞裝成命運的東西，會接近毫無防備之人。倘若連接近真相的能力都沒有，或許還是将一切當做命運的捉弄更輕松些，不是嗎？

譬如此時此刻，譬如某處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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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言語落定，卻沒有新的行動。

很簡單，那些看似挑起民衆與張家對立的言論，雖然被他宣之于口，卻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隻是需要激化矛盾，制造對立的氛圍而已。

民衆也許會憤怒，也許會質詢，也許會暴動……但這些都不會發生在這個災難之夜。何況，當此夜完結，張家再随便救濟一下，這些可憐的人就又會贊頌張家的良善，成不了氣候。

書生真正的目标，在其他地方。

“現在還不是時候，待這次災難過去，我們再從長計議。如果張家真的利用邪術、利用了我們，我們絕對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語畢，避難所中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此後的半刻，始終有異樣的眼神在書生周遭逡巡，暗啞的低語聲起起伏伏。

再往後，又是漫長的等待，期待、和失望。

但在這漫長的半刻鐘内，有些人卻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哥哥，不用擔心，小布會消滅壞人！”

書生仿佛被吓到了般，訝異地瞧過來。

在書生鼓動衆人時，小布一直被母親抱在懷裡，每當有人發出驚詫的唏噓聲，母親就會抱他抱得很疼。他忍不住掙紮，母親才會如夢方醒般放手；此後又抱緊他……如此周而複始。

他幾次三番想要掙紮出去，都被母親死死地抓着——他實在覺得不痛快。

直到方才，他才找到了機會。

“哥哥，真的，你要相信我！”男孩搖晃着白衣書生的衣袖，面露急切。

他真的很厲害！雖然他、他好像沒能殺了惡人，可是鬼物們都不敢動他了，這不是很厲害嗎？！

然而書生面露疑惑：“小朋友，你叫……”

“我叫小布！你剛剛和我娘聊過！”小布着急道。

書生聞言笑了一瞬，自袖中掏出一節木棍，“這是我方才撿到的，你拿去玩吧。”

小布沒有拒絕，但依舊堅持：“我真的很厲害！那些鬼物都很害怕我！”

“哈哈，是嗎。”書生配合地笑着。

他能感受到女人在看他，這可不方便他做些什麼。

“為什麼那些鬼物會怕你啊？”

“因為我殺了惡人！”

“惡人？”書生歪頭，“那是誰？”

“惡人、惡人叫一千！”小布努力回想。

書生一頓，“易淺？”他換了個支着下颌的姿勢，蹲下身平視男孩，“他是惡人？”

“對！就是因此，那些怪物都不敢碰我了！”

“你怎麼知道他是惡人的？”書生耐心地投以微笑。

“一個、一個……”那個騙子騙了他沒錯，但現在肯定不能如實回答，于是他眼珠一轉，道：“一個很厲害的人告訴我的！”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布回憶着他在話本中看到的神人，“他有着三頭六臂，手中握有寶塔和長卷。卷軸中寫着這世界的秘密！”

“對！他就是看那個長卷後找到我的，隻有我才能解決這場災難！”

“哇哦。”書生眯起雙眸，似笑非笑。“小布真厲害！”這話一聽就是假的，因此他的目光并非落于男孩，而是男孩背後的女人。

或許女人也意識到自己的視線過于強烈，她猶疑一瞬，面無表情地走近。

她不想讓小布離開自己的視線。

“嗯！”小布對大人間的事一無所覺，點頭如搗蒜，“所以，張家那些大壞蛋我都可以幫你打敗！”

“那真是太好了！”書生如此配合着。

女人移動至男孩身旁，牽過他的手：“那些是大人間的事，你好好陪着娘就行。”

書生揚起一個配合的笑容，像是認同。

但小布根本不這樣認為，他試圖将手抽出來，“娘，我真的很厲害！我可以除掉壞蛋，保護大家！”

“娘知道你很厲害。”女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書生說的那些話若是真的，她絕不會放過張家；但，她更不能失去小布。

身處災難之中，隻有安分守己、隐匿人群才能保全自己……小布對這件事的熱衷讓她很不安。槍打出頭鳥，她必須要阻止他，将他好好保護起來。

看起來，書生也隻當這是小孩子的玩笑話罷了，但她還是想好好看住這孩子——畢竟她差點就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