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柳的書案、書架和多寶架上還有很多雜物,向雲松翻找了一番,把那些不是書,不适宜放在書房,甚至看着不是向雲柳,而是王氏的東西都找了出來,把那些正經的茶事書都端端正正放了進去。
這間書房原來的脂粉氣他都受不了,别說衛甯兒了。将來,這裡會是他和衛甯兒商議茶事,經常要待的地方,他不想有别的讓衛甯兒不舒服的東西存在。
翻找的過程中,發現了書架裡的一個暗屜,裡面放着一些稀奇玩意兒。其中一個盒子,裡面放着幾粒光滑圓潤,大如鴿蛋的珠子,珠子上還串着五六寸長的絲線,還有個傘柄狀的玉鈎,以及幾包紅紙包着的粉末,聞着有麝香的味道。
這些東西,他有些疑惑,腦子裡電光石火地好像想到些什麼,又一時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見旁邊還放着一本書冊,便伸手取過來。哪知一翻開那本封面紅色,上面一個字都沒有,裡面畫着各色或躺或坐或趴或跪,對對打架一般的小人,他就瞬間明白了那個盒子裡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向雲松瞠目結舌外加無語凝噎,沒想到他眉清目秀斯文風雅的兄長向雲柳,竟然在書房這樣學問之地藏着這樣的“好物”!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一時震驚不已,好一會兒腦子才開始轉動。這一動,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向雲柳對王氏寵愛有加,而對衛甯兒卻厭棄之至,實在是因為這些東西,跟王氏極其和諧,而跟衛甯兒則毫不搭邊。
一想到這種東西如果用到衛甯兒身上,那,那她必然甯死不屈啊……
而實際上,向雲松連這樣想一下都受不了,抄起那盒東西就将之整個丢進了紙簍,剛想将那本書冊也扔進去,一想不對,不能這樣扔。本來那盒東西的用處沒幾個人知道,處置垃圾的下人也不懂,但這本書冊畫的什麼可是人人都看得懂的。要是這麼扔出去,教壞小孩子不說,還把個黑鍋摁在他頭上将他的臉也丢光了。
他想了想,還是把那本書冊丢進了書案的抽屜裡。暫且放着,等空了撕毀了或者扔到竈房火膛裡燒了一了百了。
在椅子裡坐了半天,才平複這兩樣東西帶來的沖擊。想想胸前的絲繡布包,和向老夫人的囑咐和王氏的挑撥之語,又覺得對衛甯兒,他是有必要好好了解了解她的想法,究竟她對他,是什麼樣的态度。
本來這個任務他想着落到向雲荷身上,但向雲荷一向不夠機靈,比昊兒強不了多少,眼下自己也有心事,更加人在狀況外。
一番思慮後,他讓小厮向南去三進叫來了丫鬟淘春。
淘春一路小跑,來到書房見到向雲松時簡直臉上放光。
這個丫鬟機靈極了,可造之材,向雲松滿意之極。
淘春提着那盒什錦糕點回到三進的時候,衛甯兒放下了手中的筆,看了眼激動得跟顆流星似撞進來的丫鬟,“怎麼,靠山回來了?”整個午後三進院牆外下人們來回高呼的“二少爺回來了”,早已如雷貫耳。
淘春搖頭晃腦,“不不,是少夫人的地基回來了!”一揚手中精緻的食盒,“這就是地基少爺吩咐淘春帶來給少夫人的。”
“所以又去二進打架了?”衛甯兒不為所動,輕輕吹着自己手中的稿紙,視線掠過淘春淩亂的頭發,“這回是靠山讓你打的還是自己要打的?”
“沒有,二少爺說,過年不興打架,淘春也就是站在二進門口朝天罵了幾句亂造謠的,然後跟裡邊不長眼睛沖出來叫罵的切磋了幾個回合而已。”
“在二進門口打架,小心東側院和西側院一起罰你。”
“罰就罰,反正罰的不止我一人。”淘春滿不在乎的開着手中的食盒,“而且二少爺說,過年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會随便罰下人,圖個吉慶。”
這丫頭,一口一個“切磋”、“回合”,還會鑽空子,顯然是有了“高人”的指點,隻是不知道這個高人為什麼上趕着要幫她出這種陳年古代的氣。
但這個幫法,真的很向雲松。
衛甯兒整理着手中的紙稿,将這最後一頁與先前的一疊堆放在一起碼整齊。淘春将食盒裡取出來的點心一盤盤布好,放到她眼前,“七葉樓的七葉果子,雲糕鋪的五味千層方糕,百香樓的蜜餞桃李棗梨圈,這份誠心少夫人可看見了?”
衛甯兒擡頭看了她一眼,特别淡然特别笃定,好像一個反問。淘春便在這一眼下敗下陣來,“好了少夫人,是淘春錯了,淘春當時對二少爺不夠有信心,才聽信了掬夏那張破嘴的胡說八道。不過今天淘春已經把掬夏的破嘴撕了,叫她編排二少爺!”
衛甯兒便不看她了,一心一意地整理着書桌上的紙稿和茶書。
淘春看了看她的臉色,再将那些吃食一一放在整理好紙稿的桌上空出來的地方,弱弱問道:“不過少夫人是怎麼做到那麼信二少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