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荷看他不說話以為是默認,神色便更加明顯,“不過二哥我是真沒想到,你和嫂嫂……你們兩個竟然……而且是在那麼早以前……”末了還“啧啧”了兩聲,驚歎之情難以言表。
“……”向雲松懶得理她,“讓開!”轉頭穿衣起身。
向雲荷轉開腿讓出床前的地,還顧自慨歎着,“嫂嫂也是,我一直以為她讨厭你,畢竟你從小到大一直欺負她,結果她對你居然……”說着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向雲松,好像衛甯兒對這麼樣一個人好感是多麼不可理解的事。
說得向雲松額頭火星直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下去,怼道:“我哪裡從小到大一直欺負她?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咦,難道不是嗎?”向雲荷擡頭看着他的眼睛都瞪大了,“二哥你因為欺負嫂嫂挨爹的打還少嗎?都不記得啦?”
“我……那哪是欺負?你不要亂說,我對她是……”向雲松張着嘴想說“很好的”,又想說“很在意的”,可是兩人十幾年間一起長大的經曆明明白白擺在那裡,“欺負”二字自然不能概括,但“很好”或“很在意”也一樣不能。
想起昨夜鬧的那一場,以及鬧完了還是沒能如意的結果,心裡又還是不服,不服又不甘心,随口就洩出一句,“她笨死了。”
這一句出口便見向雲荷的眼睛再次瞪大,他連忙便趕在她因片面理解而不着調的話出口前堵住,“我那是着急。”
随即又覺得這倆字恐怕難以說服,于是不由自主再次解釋,“見了這麼笨的能不着急嗎?”
“哦哦……”向雲荷彎着聲調應着,看着他的眼神半信半疑,想了想,托着雙腮嘟嘴道:“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居然這麼在意。
想了想又覺得這話的意思跟前面說的話題似乎哪裡沒對上,于是改口,“哦,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呢……”從小到大一路可着勁欺負。
到最後向雲荷自己也暈了頭,坐在闆凳上腮幫也不托了,擡頭看過去,“二哥,你到底喜不喜歡嫂嫂啊?我怎麼都鬧不明白你倆了!”
這才發現向雲松已似泥塑木雕,坐在床上穿了一隻腳的襪子,另一隻沒穿襪子的光腳卻已塞進鞋子。
“二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喜歡”這個詞輔一入耳,就在向雲松心頭不輕不重地敲了一記,好像心被強制停跳了一下,随後,有什麼東西在腦中轟然炸裂開來,讓他整個人都随之定下來。
他喜歡衛甯兒嗎?
這個問題好像盤古開天辟地,頭一遭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按照常理來說,他能鬧上那麼大一場就為逼出她幾句真心話,不為家命就想娶她,自然應該是喜歡的。可是搜遍記憶,卻似乎找不到喜歡的證明。而且不搜還可,一搜之後,别說喜歡,根本就都是不喜歡的證明。
就像他剛才說的,看見衛甯兒犯傻就着急,就恨不得逮着她當頭棒喝。想當年他被他爹從考武舉的路上抓回來,受罰養傷前後個把月,結果才下得床就見衛甯兒瘦得臉都沒他巴掌大了,人細細一條,目測一個手臂就能環過來還綽綽有餘。
他還以為衛甯兒是病了還問向雲荷她有沒有看過大夫,後來才發現那根本就是茶飯不思餓瘦的——那傻瓜對着張畫較上勁了。
他就奇怪了,天底下是隻剩他哥一個男人了,怎麼嫁不了他哥就讓她那麼難受,要死要活的。跟她提議出門闖蕩遊曆的時候沒想太多,當然也不是真沒想太多,其實那些該想到的都已然模模糊糊出現在腦海裡了,隻除了她說的就是要走也不能跟他一起這一件。
之後這個“怎麼都可以就是不能跟他一起”就好像在他心底生了根,怎麼都難以去除。死心眼認死理不知變通不撞南牆不回頭隻知道頭埋地裡當荸荠,他都不知道在心裡罵了她多少次。
他一直以為是她太笨太傻了,讓他看着着急氣不打一處來,沒他在身邊她能活活蠢死吃虧死,所以總想把她拎在身邊,最好一直盯着她,不讓她犯蠢也不讓她被欺負。
就是一定要被欺負,那也隻能被他……
如果這些是因為喜歡,那……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向雲荷見他仿佛老僧入定,面上一片茫然無措,擡手推了推他,“二哥,你是不是沒跟嫂嫂說過?”
向雲松被他推醒,一邊往鞋子上套襪子一邊問道:“說什麼?”
“喜歡啊!”
向雲松再次被擊中在了同個地方,心裡有個點呼呼地好像在漏氣,弄得心裡底氣越來越短。
向雲荷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被她說中了,白他一眼,“沒說過吧,怪不得嫂嫂不信你。”
向雲松自覺挨了當頭第三棒,腦子裡一片嗡響,轉頭看着向雲荷,一字一頓道:“你是說,她不信我是因為我沒說過喜歡她?”
向雲荷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不然呢?你一天天罵她笨還總是欺負她強迫她,她怎麼知道你是喜歡她而不是讨厭她?”
“……”向雲松這個時候是真的有些慌了,聽起來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不懂還反其道行之,簡直是……
嘴巴張了一張,卻是習慣性地漏出一句反駁,“我為她做了那麼多,難道她看不出來嗎非得我說……”
向雲荷眼睛瞪大得頭都疼了,聽到這個時候還這麼嘴硬簡直感覺無藥可救,一撇嘴角,“你那是想讓她看出來嗎?你那是想讓她先來跟你說喜歡,棄了大哥哭着喊着非你不嫁吧?”
“……”向雲松就像被點中死穴一般定住不動了,從來沒有覺得一貫迷糊的向雲荷如此犀利過。
向雲荷卻還不肯放過他,“嫂嫂說你自大,還真是說對了,二哥,你真挺自大的。”
轉頭換了歎息的語氣,“嫂嫂那麼要臉一個人,你昨晚就那麼把她的臉面都撕沒了,硬是逼她承認對你的好,今早她還要代你去到大門口祭拜天地神和太歲神,也不知道外頭那些愛嚼舌根的怎麼議論她……”
“……什麼?祭拜天地神和太歲神?”向雲松總算反應過來,“你怎麼不早說?也不來叫我?!”
“我這不是一直在叫你嗎?”向雲荷瞪圓眼睛,“你叫得醒嗎,醉得跟死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