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松點了頭,這掌櫃的便歡天喜地去張羅了。向雲松估摸着,這掌櫃應是學到了這個操作法子,将他和張趙兩人都當做活招牌打出去吸引客流了。之前大堂裡說書的和唱曲的,還是他自己找相熟的朋友叫來給張趙二人看他影響力的,賣地當天,應該不用他自己找了。
兩人回到客棧休息。向雲松第二天早間還是又去了一趟信舍,讓掌櫃的加放向家要賣地的消息,附上時間地點。信舍十分賣力,才到下午,向雲松住的客棧裡已都在傳“旗山向家二公子親售福田,價錢從優,過期不候”的新聞。
午後向雲松又出門會了會朋友,傍晚回到客棧房間,便見房裡坐着個人,向雲柏正翹首以待。見他回來,那人即迎上來行了個禮,稱是趙英手下,來跟他進一步洽談些條件。
向雲松原本把四十五份田地共二百一十畝給了張潘二十五份計一百一十畝,趙英二十分計一百畝,這已是極其端水的分法。此次看趙英悄悄地又派了人來,以為他是想要從張潘那再撬些份額過去,正自盤算怎麼平衡,結果那人神秘地笑了笑,低聲提出趙英開出的新條件是趙家牙行可以不收傭金,但求在向家的田産買賣集市時給他家搭上其他賣家的田産。
等于是要借他的名頭賺吆喝再轉而賺錢了。
向雲松也是被驚到,沒想到自己名聲已經大到如此地步。但這總歸是有些風險的事情,向雲松便讓對方保證必須聲明搭售的不是向家的田産,且無論買賣是否成交,均與他向家無關。
趙英手下直接給出了趙英早已寫好并簽名的保證書與他。
向雲柏看得吃驚非常,沒想到趙家牙行居然能做到這個程度,一百畝的田産抽頭不是小數目,直接就舍棄不要,顯然是要借向家搭的台子唱自己的戲再賺錢了。
向雲松反倒憂心了起來,趙英這一手私下交易,張潘不知道,但若是知道了,又沒有了反應機會,倒是很可能會怪他一碗水端不平,讓事情生出變數。
他想了想,用左手寫了張字條,讓向雲柏出面找個小厮給扔到張家院子裡。一個時辰後,房門再次被敲響,張家的管事到了,帶來了張潘的不收傭金求搭售的保證書,以及一張補充契書,上書搭售的田産以每畝五百文的價格作為對向雲松的報酬。
向雲松哭笑不得,豈不是他又得端水?然而這次沒讓他傷腦筋,張家牙行管事的後腳剛走,潛伏在附近的趙家手下即刻進門,二話不說直接給出每畝六百文的搭售田産酬謝價,被端水端煩了的向雲松壓到跟張家一緻的五百文,簽了補充契書。
人走後,向雲柏端着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跟向雲松嘀咕了一夜。向雲松也是沒想到這筆買賣能做到這個程度。夜晚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想來當年他哥一介讀書人乍入商市就做得風生水起,大筆的銀資流入,大把的買賣往來,也的确難以抵擋那種驚心動魄但一切盡在掌握的誘惑。
兩日後的年初十,曉風閣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炮仗煙花造勢過之後,大門前打出了“向氏田市”的四個紅紙大字,張趙兩家牙行請來的叫市人開始賣力吆喝叫賣。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看熱鬧的人,賣瓜子蜜餞小吃的商販穿梭來回。
擴大了的大堂内搭起了兩個三尺高,六尺見方的矮台,矮台上擺着條案,條案上放着一個帶門帶鎖的黑色箱子。左邊矮台為張氏牙行,右邊為趙氏牙行。張潘和趙英對此次公開賣地都非常重視,不僅親自坐鎮,還各自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牙郎進行公開叫賣,實封投狀。
兩個矮台之外擺了幾十張桌子,每桌都坐滿了來應市的人,靠前的幾桌還坐了幾個從松溪各鎮趕過來的大地主。向雲松看得也是稱奇,他這二百一十畝地在那些大地主眼裡并不算很多,也不知他們來湊什麼熱鬧。
曉風閣此次放出風聲字後,松溪縣城各個瓦舍勾欄的班主藝伶也趨之若鹜,整個大堂裡居然有五家戲班藝社,正輪番上場表演自家拿手絕活。向雲松估摸着曉風閣除了那麼多桌的酒水飯菜之外,大約在這裡也是大賺一筆。
巳時正,炮仗煙花齊放,向雲松上到樓梯下的表演台子上說了幾句場面話後,敲響了開市鼓,向氏田市正式開市。
兩家牙郎各自上台站到條案後,一聲鑼響後,各自舉起一份田産單子,大聲報出上面所載田産的方位地點畝數和底價,并号召中意的買者在一盞茶時間内将心儀價錢寫在紙箋上封好,上台投進黑箱中。
這次兩家牙行也是橫向作了溝通,約定每單叫号之後即投即開。故而兩邊牙郎的叫賣聲,叫市人的吆喝聲,以及買地者的應市聲都特别響亮,一聲賽着一聲高。
兩邊第一單在投狀一刻鐘後同時開狀,位于旗山鎮的三畝水田,底價三千文每畝,開出了每畝六千文的高價。而位于白鹭鎮的五畝水田,底價每畝兩千八百文,開出了六千五百文的高價。
這一輪趙家牙行均價勝出。那邊張家牙行不甘示弱,下一單叫号前,一個讀書人模樣的管事人上前與牙郎耳語了幾句,那牙郎笑着點頭,接下來叫号時就變成了:“張氏牙行二号田,是向氏豔福田,共六畝,位于旗山鎮旗頭村,底價每畝六千六百文,欲購從速!六千六百文的向氏豔福田,讓閣下豔福齊天的豔福田,再不抓緊豔福就旁落他人了!”
“向氏豔福田”幾個字,将所有人的精神頭吊了起來,叫好聲贊歎聲喝彩聲哄笑聲爆響,一時将叫号聲都蓋了過去。
最終開出了每畝一萬五千文的高價。向雲松聽得咋舌不已,向雲柏一臉無語。
那邊趙家牙行自然也不甘落後,下一單叫号時也給加上了“情比金堅田”,底價兩千五百文的薄田硬是給架上一萬文的超高價。
随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兩邊牙郎各種現場起名,什麼“青梅竹馬田”、“你侬我侬田”、“柔情蜜意田”都出來了。最後一單,張家牙郎一錘定音,“叔嫂夜半耕種田”力克趙家牙郎的“夫妻比翼雙飛田”,以每畝六萬八千文,超過底價二十倍的超超高價成交。
此時場外爆竹炸響煙花陣放,場内人聲鼎沸掌聲雷鳴。坐在二樓樓梯口眼看底下商事氛圍紅火至此的向雲松,也是禁不住無語凝噎,商場如戰場,戰場出神話。眼下他這個門外漢,賣個地居然賣出了一個難以逾越的田産神價。
接下來火速進入簽訂契書階段和上報牒書階段,衛甯兒那些填寫完隻留價格的契書和牒書派上了大用場,向雲松與四十五份田産的買家到天字座包廂簽約,收銀,同時填寫牒書。并當場将牒書交給牙行,牙行會轉交縣衙備案。
大堂内已經開始進行搭售田産的競價售賣,之前沒競價成功的買家也便在這個時候挑上幾份,算是對得起今日來此開眼界一趟。
這次的向氏田市從巳時一直開到亥時才停下,依照與兩家牙行的補充契約,向雲松拿到了共四十三萬五千五百文酬金,加上自家賣地所得除去賦稅後六百三十萬文,共六千七百三十五兩五百文。比之前原定售價多賺了八倍有餘。
他現場将六千七百三十兩在專門來此辦業務的孟氏錢莊換成銀票,拖着快被白花花的銀子吓傻的向雲柏與張趙兩位牙頭和曉風閣的掌櫃在天字座又好好喝了頓慶功酒,直到快天亮才散夥。
松柏二人回到客棧好好睡了頓覺,直到第二天午後才起身,這才啟程回旗山鎮。
進向家莊的時候已快到傍晚,此次賣地如此順利,所撰,向雲松到底心情舒爽,想到衛甯兒更是雀躍不已,進門的腳步跨得飛快。
然而在快到正廳時,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哭嚎聲,向雲松心頭劇震,一個多月前的場面倏忽閃現,這次不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