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又在她兩邊臉上親了兩下。這下忽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就想過要對她說句什麼,隻是總沒想起來。這會兒也一樣,好像一絲火星,忽閃了一下又明滅在曠野裡。
衛甯兒卻以為他是準備發動進攻,她西屋的燭火都還沒滅呢,又還沒洗浴。想到這裡就開始掙紮,“放我起來。”
向雲松一見她掙紮也就沒了繼續思索的念頭,幹脆就低頭親吻起來。兩人在床上好一番推拉,最後忽然聽到院子裡有人在喊“甯兒妹子”,向雲松一個愣怔,衛甯兒趁機推開他起身逃出了屋。
她整理好衣衫,走出大門口才發現院裡站着個女人,定睛一看,又是羅芸花。
羅芸花一見她出來,就笑着上前兩步,把手中一個布袋遞給她,“妹子,這個給你。”
那布袋帶着一股腥氣,衛甯兒想起她上次送來的鹹魚幹,搖頭道:“芸花姐,不用了,你太客氣了。”
不想羅芸花搖搖頭,“妹子誤會了,這可不是海貨。”她主動把袋子打開,從中取出塊白亮亮的東西來,“前兩天聽有葉有花妹子講你家雲松兄弟在找蚌子,說是要做扇柄。我就在家找了找,這是我男人這些年來出海打來的海貝和海螺,我也不知道叫啥名兒,隻知道這東西能鑲到家什上,讓家什好看,就給你找來這一袋。”
原來是這樣,衛甯兒接過那片海貝殼,在夜色中翻來覆去看了看,“白蝶貝。”她輕聲說出這個名字,白蝶貝可是螺钿鑲嵌的最佳貝片,因其色澤美麗,表面光滑,還有一定厚度和硬度,用來鑲嵌家什是最适合的。
羅芸花聽她說出這個名字,頓感驚奇,“對對,我男人是說叫這個名兒。”她在袋子裡又找了找,找出兩個在夜色中瑩瑩放光的海螺來,“還有這個。”
“夜光螺!”衛甯兒這回是驚喜了,夜光螺可是螺钿類嵌料中最美的,不僅色澤如珍珠般醇厚光潤,更因為它還能在昏暗的光線下發出柔和淡雅的光芒。
羅芸花欣喜地點着頭,“對對,是叫夜光螺,妹子你可真是行家啊。”她把袋子提手塞到衛甯兒手裡,“寶劍贈英雄,這東西就給你了。”
衛甯兒客氣了幾句,羅芸花一定要把東西給她,她也就不想太推辭了,接過袋子,“那就謝過芸花姐了。”
“嗐,謝什麼?送你它還能有點用,放我那,就隻是個給娃娃的玩具,回頭給玩壞了,就更是什麼用都沒了。”羅芸花客氣着,口氣拖長了些,“妹子,姐聽說你開了繡莊,招了繡娘在刺繡賣錢。你可真是有本事的人,姐還沒恭喜你呢。”
衛甯兒心裡一動,借着大門口的燭火之光,看到羅芸花原來充盈眉間的苦意淡去了些,隻是額頭還有塊已經褪成很淡的淤青印記。
想起個把月前聽向雲松說過,羅芸花男人陸金生把陸寶雲往死裡揍了一頓,陸寶雲居然咽下這個眼前虧沒有到陸寶山那裡告狀的事,再一看羅芸花額頭那塊印記,她心裡也就明白了什麼。
“芸花姐,你……”
羅芸花的笑容淡去,看看她又垂下視線,低聲道:“妹子,姐得謝謝你的提醒。上次你說有苦處就跟自己男人說出來,他一定會幫我。我回去想想是這個理,就趁我男人回來時,把事情跟他說了……”
她說着撫着額頭上那塊印子,聲音更低了,“讓他捶了幾下,我也認了,但他也看到我這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沒人幫把手的苦,他答應我,再不出海了,就在家務農。”
原來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芸花姐以後也不必事事都一個人扛了。”
隻是一個常年跑海的漁夫突然務農,想必也不容易,不知這一家子的生計會否受影響。羅芸花的語氣裡,聽得出有所期待。衛甯兒心裡慢慢有了想法,“不知芸花姐對刺繡是否有興趣,要是有時間,晚上就來我這裡坐坐,跟着大家一起繡繡聊聊。就是我這裡要求比别的繡莊高一些,先跟芸花姐打個招呼。”
羅芸花果然又驚又喜,點頭又搖頭,“真的嗎?哎呀,那就真太好了!要求高是好事,姐不怕。”她高興地說着,“不瞞妹子說,我在娘家時也常縫縫繡繡,繡工不比你大表嬸差。剛嫁到夫家還繡了些,也賣過錢,後來有了孩子就沒時間碰了,現在孩子他爹回來了,晚間我應該能空出來!”
“那就等芸花姐來了。”衛甯兒沖她點點頭。羅芸花客氣了幾句之後就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衛甯兒松了口氣,繡莊的活計慢慢走上正軌,她這些日子精心教授嚴格要求下,修娘們的功夫也在不斷上升,能多招幾個繡娘總歸有必要。
第二天晚上,羅芸花果然早早就來了,還帶了自己從前繡的一條帕子來給衛甯兒驗看繡工。她繡工果然不比楊氏差,人又比楊氏年輕,能好好學,學精深了,對繡莊也是好事。
衛甯兒給她說明了繡莊的一些規矩,之後就給她裁了絲綢,分了絲線,讓她跟上學習的進度。
不一會兒,楊氏三母女和邱氏也到了。楊氏一見羅芸花在,還沒等羅芸花跟她打完招呼,就用眼神詢問衛甯兒怎麼回事。
衛甯兒知道楊氏那好強的勁頭恐怕要被激起來,忙說繡莊人手不太夠,需要再招個别基礎好的繡娘。羅芸花一見她這麼說,自然予以默認。楊氏半信半疑,不好說什麼,但一晚上興緻都不太高,話也少了許多。林有葉林有花姐妹見當娘的如此,也都不太敢跟羅芸花招呼。
反倒是邱氏對羅芸花沒什麼競争,故而處得不錯。一個時辰過去,繡娘們散去。明明住得很近,隻隔一兩戶,楊氏也不跟羅芸花一道,而是拽着兩個女兒風風火火先走人。
羅芸花自然看得出來楊氏的不舒服,臨走前拉着衛甯兒的手,“也不知會不會讓妹子為難,姐先跟你賠個罪。”
衛甯兒搖搖頭,“不會,要是芸花姐能把最大的本事使出來,我就更不會為難。”聽得羅芸花連連表示一定不讓衛甯兒失望。
她們走後,向雲松從東屋執着他光亮亮的新扇柄晃過來,“成啊,衛掌櫃不光會招兵買馬,還會鼓動人心了。”
衛甯兒自己也很高興,“向雲松,我尋思着,将來學制茶,也還得是手頭功夫好,肯下細工的人,所以人是真不嫌多。”
“嘿嘿,終于跟你夫君想到一起去了,不容易啊……”
說到制茶,向雲松總算想起他那個刻意晾着的茶園來。第二天,他就讓林百慶幫忙,去談了那個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