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向雲荷吐了口氣,望向衛甯兒,“我要,怎麼做呢?”
衛甯兒望着她,“來吧。”
向雲荷就這樣開始自食其力的生活。當天衛甯兒就教她刷鍋洗碗,灑掃除塵。向雲荷從來沒幹過這種事,臉色不太好,嘀咕着“下人做的”。
衛甯兒說,“就這麼幾個人,哪有‘上人’‘下人’之說?誰有空誰做。”
向雲荷張口就是一句,“那我哥怎麼不做呢?”
聽得在東屋門後看情況的向雲松龇牙咧嘴,什麼都把他捎帶上,這妮子,不是真笨,但是真懶。
“田裡地上的活計,你哥也沒讓我倆做啊。”衛甯兒随即回口。
向雲荷這才沒了話說,默默學習。
向雲松不免對衛甯兒刮目相看,“行啊,衛甯兒,向雲荷這個懶蟲,真是被你從她蛹裡扯出來了。”
“也就是跟她說了幾句心裡話,沒想着說服她。”衛甯兒并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埋頭刺繡。
向雲松被她平淡中透着深沉的語氣感染,想起之前聽到衛甯兒給他跟向雲荷解釋的“你哥也不是真不要你”,一時感慨不已,“衛甯兒,我發現,你會做人許多了。”
前兩天說她有人味了,現在又說她會做人了,看起來向雲松是在誇獎她,衛甯兒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我說對你的想法了嗎?”
“當然,我自己都沒想到的,被你說出來了。”向雲松眼睛裡浮上笑意,盡管他眼中衛甯兒一貫不會說話加不會做人,但此時肯定不是這樣了。想了想,又問道:“你問向雲荷的那個問題,你自己有答案嗎?”
“哪個問題?”衛甯兒都忘了當時說的什麼。
向雲松卻是有些不知從何說起,待要把這個問題略過,卻見衛甯兒一直看過來,也就隻能繼續,“你說,如果來啟明沒了錢和家世,将來又考不上舉人,荷兒還會……”
挺拗口的詞,向雲松說到這裡機械地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沒法把那字眼直接跟衛甯兒說出口。戲台上才子佳人英雄美女來來回回都那麼演,但沒人會把這字眼挂嘴上,能惡心死人。話說女人之間相互說起怎麼就那麼容易?
臨了還是換了說法,“還會覺得他有本事嗎?”
衛甯兒搖了搖頭,“這得問她去。”
向雲松有些不滿意,“如果是你呢?”
“是我?”衛甯兒想了想,笑笑地看向他,“你也沒有錢也沒了家世,将來也不會去考舉人啊。”
向雲松愣住,随即辯解,“我是說……”
“你當然有本事,”衛甯兒卻是不待他說完,“我的底氣和信心可都是你幫着我變成錢才生出來的。”
倒是又回到錢的問題上,向雲松搖着頭也笑了,“我是說,将來要是我不能幫你把這些變成錢了,你還會覺得我有本事嗎?”
“又來了,”衛甯兒捏着繡針道:“向雲松,你是不是也沒底氣和信心了?”
一句話,把向雲松後面不太清晰的問題給堵了回去,嗤笑一聲,“小爺怎麼可能沒有那東西?也就是,突然之間發現你口才好得不行,想拿你那問題怼怼你而已。”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呢?衛甯兒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這個問題好像不用問,向雲松一貫接地氣得不行,他說要跟自己做很多事,哪天要是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那……
不過之前他倒是一直說她什麼都不用做,他也還是會娶她。
到底什麼是真的,這個問題真難。
算了,這種問題就是自己絆自己,真沒必要拿來讨論。她瞟了向雲松一眼,就埋頭進刺繡的世界。雲慶豐那邊又接到成衣繡的任務,是先前那個富家女的母親,一件禮服,冬至祭祖穿,繡紋繁複雍容,很費時間。衛甯兒打算在秋收前完成,這些天都是夜以繼日。
向雲松的台屏雕刻和扇柄制作也在擴大規模。他腦瓜靈活,善于舉一反三,在把先前三扇台屏安裝并油漆之後,琢磨着用不同的木料同樣的花紋和同樣的木料不同的花紋,又可以雕刻三扇加三扇,要是用上螺钿或者漆雕公益,就又是三扇加三扇。
不過沒有時間用于做手工了,秋收時間到了。畢竟都是農戶,秋收一來,百事靠邊。繡班停了,繡娘們都把手頭上的活兒趕出來,讓向雲松去交了秋收前最後一趟貨,之後各家各戶都開始搶收糧食。就連孫家兄弟都跟向雲松告假,暫停修房,回去收稻打谷了。
向雲松這次交貨也早出晚歸,并且跟各家店鋪都說好,延遲了下次的交貨時間。
這次交的是近七八天的貨,淨盈利三兩五錢銀子,不是太多。主要還是時間短,而且大件都賣完了。後面用錢的地方還多的是,特别是購置茶園上。現在看來銀資壓力不小。想來要是那二十畝秋茶如果多少能夠賣上一點錢,既是制茶練習,也是賣茶試水,那就好了。
總之必須拓展除了繡莊之外别的營生了。原本那幅五子圖想要這次送去譚家鋪子,但因為沒時間看着匠人安裝,向雲松隻能照着繡圖顔色選了塊合适的木料,和衛甯兒之前就定好的花紋,讓匠人先下料。
回家後就正式開始秋收。雖說先前就決定雇工解決農活,但當雇工們也自顧不暇的時候,向雲松和衛甯兒到底還是不能置身事外。而且這次除了七畝秋稻之外,還有半畝棉花和半畝苎麻,采收起來更加費時費力。
吃晚飯時,衛甯兒自告奮勇說她去收棉花和苎麻,向雲松去收稻子,能收多少收多少,堅持到林家四小子把自家農活幹完來幫工時。家裡買菜做飯送飯的事情,就落在向雲荷身上。
向雲荷在飯桌上聽到這安排時,“啊”了一聲,吃着飯菜味同嚼蠟,一籌莫展。
向雲松看了皺起眉頭,正要發話,衛甯兒說了句,“那要不換你去收棉花和苎麻?”
别說收了,棉花和苎麻向雲荷連見都沒見過,隻能硬着頭皮還是選做飯。好歹這些事衛甯兒已經教了她兩天,從隻能洗菜摘菜打個下手,到也能做個簡單的菜了。隻不過,都需要衛甯兒跟她一起做,她才肯做,沒有衛甯兒一起,她能半個時辰才洗完一個菜。
向雲松看衛甯兒已經把人搞定,決心趁熱打鐵,“向雲荷,咱們來訂個雇工契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