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松白她一眼，“這要不罰，就不知道怎麼樣的該獎了！”

向雲荷聽着是要罰的意思，幽幽歎了口氣，一副“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衛甯兒瞅着她的神色，再次努力扮紅臉，“沒事，晚飯就做會的幾個，我們回家吃。”

向雲荷看看她的神情，“嫂嫂是怕我晚飯撂挑子不做了嗎？”

衛甯兒瞬間開始後悔剛才沒咬掉自己的舌頭當個菜吃了，向雲荷這幾天最大的成長大概就是會敞開說實話了。但這也敞得太開了。

向雲荷又歎了口氣，“嫂嫂放心，飯我還會繼續做，往好了做，不然我哥可是二話不說要把我送旗尾村的。”

向雲松邊用筷子攪拌着那夾生的湯拌飯，邊冷哼一聲，以表承認。

稍後飯菜吃完，向雲荷收拾了碗筷進食盒。衛甯兒讓她趕緊回去，如果沒猜錯，後門外和竈台上應該還是兩片狼藉。

她和向雲松回身踩着稍幹的田泥和稻茬往割了一半的地方走，沒走幾步，就聽到向雲荷在身後問，“二哥，割稻子有獎嗎？獎多少？”

有心畢竟比先前什麼都與己無關的樣子好太多了，向雲松大手一揮，“當然有，一壟三文！”

向雲荷于是留下來割起了稻子。沒有割刀，向雲松問旁邊地裡的村民借了一把，講清楚要領，給她分派一個角落，向雲荷就那麼割上了。

她對這個活計雖說龇牙咧嘴，累得不行，但看在在割稻獎金能抵消做飯罰銀的份上，還是兢兢業業地幹上了。

不多久，孫家兄弟帶着幾個後生哥來了，熱絡地跟向雲松打招呼，說是自家的活忙完了，得了空來幫忙收稻谷。

幹了這大半天也才割了一畝多一點，向雲松瞧見來了這六條漢子幫忙，當然高興，打發衛甯兒和向雲荷回去回去買菜做飯，地裡有他們七個人，晚上收工晚一些，應該都能把稻子割倒。

衛甯兒卻是有些疑慮，趁着向雲松送她和向雲荷回田埂頭的時候，小聲道：“這樣不太好吧，你之前就跟林家表弟們說好了雇他們收的，現在活兒被孫家表叔帶表弟們幹完了，到時候你怎麼跟林家說？”

向雲荷彎身抹着鞋底的泥，見縫插針，“就是啊，害我三文錢獎勵都沒掙到。”

向雲松回了她一個“去去，财迷你”，就被衛甯兒拉到一邊，“而且，孫家表叔們主動來幫忙，定然是希望到時候我把他家女眷多收幾個作繡娘，這要是繡工通不過，就又是個事。”

“不然咋辦，我讓他們回去？”向雲松一攤手，最近火氣總是上得比較快，“人家是主動幫忙，難道我還要為了給林家掙幫工錢拒絕？至于招繡娘，那是兩碼事，醜話也早就說到前頭了，以繡工優劣論。你别跟這回事扯到一起。”

衛甯兒聽他說得這麼铿锵，自是十分有向雲松式的道理，當下說了句，“我也隻是提個醒，免得你到時候難做。”

向雲松哼哈一笑，“我還用你教？”把她身子轉過去，“你呀，隻管回去跟荷兒把這一桌子人的飯菜做起來。人家幫忙，我們好酒好菜請吃飯，這事就算了了，别的少放在心上，累不累啊？”

衛甯兒也就懶得多說什麼了，拎起食盒，扯了向雲荷去七星集上買肉菜。向雲荷聽她說要一起做飯，不由又開始嘀咕這頓的工錢算不算她。衛甯兒笑了，“這頓飯我倆可得做上七個壯丁的飯菜，足得一個時辰呢，怎麼不算你？”

向雲荷這才放心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去集上買菜，一會兒可得換身衣裳。”自從開始幹家事後，她那些累贅的長裙都收起來了，穿的是衛甯兒的短衫長褲和圍裙，這會兒聽說要去集市，尋思要好好裝扮一下。

衛甯兒制止了她，“這裡沒人穿成少夫人的樣子去買菜，不方便還還不了價。”

向雲荷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聽說能去集市，還是很雀躍的。衛甯兒邊走邊想着晚上一桌人吃飯要幾個菜，兩人從兩側梯田中間的小路走下山。

快到山腳的時候，引水渠裡矗立的大水輪車動起來了，輪沿上盛水的小桶一個個從引水渠裡裝滿了水被擡升到高處，再倒到高處的灌水渠裡。應該是灌水渠以下的田塊水稻都收割完了，這會兒就把水引上去，方便要灌溉的人家開渠進水。

向雲荷看呆了，原來水車運作起來是這個樣子，那些小水桶裝水倒水的樣子好像有人真在提水似的，這可比她從井裡一桶一桶打水洗衣裳快多也方便多了。

她光顧着看水車，就忘記了看腳下小路轉彎，一不小心，一腳就往灌水渠裡竄去。

發覺一腳踩空的時候她一聲驚叫，旁邊衛甯兒來不及拉住她，也跟着喊出聲，“荷兒！”

忽然一把鋤頭斜刺裡伸出來，擋在向雲荷身前，鋤刃鈎住她人向後一拉，便将搖搖欲墜的人重新站穩在原地。

向雲荷一把拉住旁邊衛甯兒伸過來的手，大松了口氣。剛要說話，身後一個人喊道：“嫂嫂這是給二哥來送飯？”

向雲荷回身，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後生哥，正用那把鋤頭鈎地上的稻草。那些稻草捆成徑圍三尺左右的一捆捆，鋤頭鈎住捆紮的橫結處一甩，就甩到路旁停着的一輛闆車上。鋤頭聽話得很，像延長了的雙手，利索極了。那後生哥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衛甯兒松開向雲荷，看看自己另一手裡提着的食盒，跟林一金說道：“是你荷表姐送來的，早間我跟你二哥一起在收谷子。”

向雲荷龇牙咧嘴抹着身上從鋤頭上沾的田泥，驚魂未定，嘀咕這人剛才鈎自己的架勢，也就跟鈎那些稻草差不多。此刻見他把略顯訝異的眼光朝自己一瞄，嘴角就抽搐一下，硬是忍了笑的表情，心裡更是有些氣，這個遠房表弟怎麼是這種行徑？好歹也跟她見個禮吧，這都在她身上蹭鋤頭泥了。

那邊林一金聽衛甯兒如此說，歉然地笑笑，“嫂嫂稍等。”回頭看向自家田裡，喊了一聲，“二銀，問聲爹，咱家的谷子什麼時候能收完？得去收二哥家的了！”

那邊林二銀招了招手，朝着林百慶的方向蹿去。衛甯兒聽他一說吃了一驚，朝那邊一看，才發現林百祥家的田也在旁邊，原來這兩家的田是相鄰的。

她着急起來，沒想到回去路上會經過林家的田，讓他家人打着眼。現在孫家人已經在幫忙收割那七畝稻子了，今晚就能收完，明天應已是無稻可收。

要不要說實話？

這個時候不由暗恨自己倒黴，怎麼偏就讓她碰上了？怎麼沒讓向雲松碰上？向雲松能說會道，定然能把這事圓過去，到她這裡總抹不開嘴，有種對不起林家的感覺。

旁邊向雲荷見林一金連正眼都沒瞧着自己一下，衣服上的田泥還死活擦不幹淨，登時來了氣，涼涼道：“收什麼收，收稻草嗎？我二哥家的谷子今晚就能收完，明天可輪不上什麼人收了！”

林一金回過頭來，訝然一聲“啊”，轉向衛甯兒，“嫂嫂，你家稻谷真今晚就能收完？”

這時，那邊林二銀已問了林百慶，喊話過來，“哥，爹說今晚咱們加把勁，争取收完了，明天一早就去收二哥家的！”

向雲荷一聽這聲喊，更是發出看好戲的笑，“都說了，二哥家的稻谷今晚就能收完，你們自己慢慢收自己的，不着急！”

林一金揚着一邊眉毛看看向雲荷，稍後又朝向衛甯兒，“嫂嫂，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