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拔腿便走,“真是反了天了!”,莊煥的咆哮聲裡還穿插着瓷碟器具粉碎炸裂的聲音。
從露剛剛就在花廳外候着,心驚膽戰地聽了全程,看見莊相善出來了,連忙上前接住接住她。
莊相善已經累極,光是站着都搖搖欲墜的,聲調顫抖地說道:“扶我回去。”
莊相善已經累極,回到院中,從露紅着眼想勸她,卻被莊相善輕輕搖頭止住了,她雙膝一軟,幾乎是昏眩一般砸在了地上,又竭力挺直了腰杆。
過了沒一會兒,以霧從院外奔了進來,氣喘籲籲地彙報道:“郎主出門了。女郎快起來吧。”
從露急急忙忙地取來水食送到她面前,莊相善已過了餓的時辰,胃裡難受得緊,根本吃不下去,耐不住兩個侍女苦苦相勸才囫囵用了一些。
不過她還是沒起身,隻抽空吩咐道:“從露,你再去給我找身衣服,我晚上要出趟門。”
從露半是心疼半是焦急地說道:“女郎都傷成這樣了,還要上哪兒去啊?”
“東宮。”
一整日裡,到莊相善小院中的人絡繹不絕,包括她娘親孟湛、莊三郎、莊五郎和幾個小妹小弟,可誰也沒有說動她起身,隻得任由她跪着。
直到天色擦黑,回到莊府的莊煥才得知莊相善又跪了一整天,頂不住孟娘子發火,莊煥這才差人來免了她的罰跪。
莊相善腿腳早已失去了知覺,可她隻惦記着要去找班紹道歉,恍然不覺地走出了莊府。
照在她身上的月光冰冷柔和,如同夏夜裡用來遮羞的華而不實的一床薄裘。
莊相善憑意志強撐着硬生生走到東宮前,沒想到還被看門的侍衛攔了下來。
“問莊女郎安,太子殿下已經歇下了。”
莊相善昏昏沉沉地回道:“那勞煩你進去通傳一聲,就說我來了,見與不見在他。”
侍衛神色複雜,盡量委婉地說道:“女郎,今天白日起,殿下傳了口谕閉門謝客。”
莊相善眉間攢成個死結,雙目失神地“啊”了一聲:“完了,看來這回是真的生我的氣了。”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偏瘦一點的那個便向她解釋道:“女郎誤會了,殿下的吩咐是任何人來,一律不見,不單是攔女郎一人。”
莊相善快要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無心計較此話真假,更無心為難侍衛,隻點了點頭。
她轉身正要走,突然又轉了回來,盡力朝侍衛揚起一個苦澀的笑:“不過,還是想勞煩你們一件事,見着太子殿下的時候,就說我來過了。”
這個要求不難,侍衛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莊女郎放心,我們一定把話帶到。”
“多謝。”
莊相善沉重地邁開腳步,她身心俱疲,可幾件棘手的事都堆到了一起,容不得她休息,緩和片刻便又開始思索如何解決。
她前腳剛走,兩個守門的侍衛便商量了起來,瘦一些的那個更有主意:“其他人倒是可以容後再報,隻是莊女郎,還是得問問王都管的意思,你去将此話禀告他吧。”
另一個侍衛稱是,便轉身去傳話了。
王允恩眉頭緊鎖地聽完,什麼也沒說便把侍衛打發走了。
他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班紹從莊府出來的時候,表情陰冷得好像要去殺人,回到東宮,他才看清班紹的臉上還帶着一道極為明顯的淤青。
王允恩大驚失色,班紹卻隻是讓他秘密傳個太醫來,還特地吩咐了絕對不能将此事宣揚出去,而後便又下令閉門謝客,誰來都不見。
是以王允恩也拿不準班紹現在對莊相善的态度是什麼。
思量再三,他還是叩叩門進了殿,班紹坐在金屏繪窗下,頭也不擡地批複公務。
王允恩斟酌着用詞,謹慎地說道:“殿下,剛剛莊女郎來,被侍衛攔下了。莊女郎也沒告訴他們找您有什麼事,隻讓帶話說她來過了。”
班紹沒說話,王允恩咂摸了一下他的表情,頓了頓,接着說道:“這兩個侍衛不懂事,也是我疏忽了,不曾提醒他們……”
“你做得很好。”班紹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神态,更沒有停筆,便續道:“出去吧。”
王允恩松了口氣,退出殿外後擡起頭,正看見寂寥的月光映照下,遠處那片徐徐飄落的茉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