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相善在馬蹄踏地的哒哒聲中醒來,身體不由自主地上下颠簸,她想用手穩住身形卻動彈不得,低頭去看才發現是雙手被綁在了一起,上面還打了個死結。
“嘶……我這是在哪兒?”
“十八層地獄。”
莊相善翻了個白眼,扭臉向身後看去,沒好氣兒地說道:“我行俠仗義這麼多年,才不會下地獄呢,倒是魯王自己要小心些。”
魯王竊笑道:“我說莊九娘,你都已經落到本王手裡了,就老實點吧。興許本王心情好了,你也能少受點苦。”
轎辇外一聲長籲,馬車停下後,魯王用力一扯手中的繩子,莊相善感覺到手腕上傳來的陣痛,這才發現綁着自己雙手的繩子另一頭在魯王手中,而自己的手腕早已經被勒紅磨破了。
“你倒是懂事,臨到地方就醒了。趕緊下來,本王可不會對你憐香惜玉。”
莊相善試着走了兩步,便發現自己腳下飄飄忽忽的,顯然是還沒有完全從藥效中恢複過來,但她還是死死地咬着下唇保持清醒,艱難地走下馬車。
她低着頭左顧右盼,想要看看自己身處何地,卻被發現了她小心思的魯王用折扇拍了兩下臉,威脅道:“亂看什麼,你還想着跑不成?”
他拽着繩子,大步往面前的屋舍走去,莊相善隻得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行動。
這屋舍從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走到深處,竟然有一座鐵鑄的監籠,魯王毫不手軟地将莊相善一把推了進去,自己則在外面的椅凳上坐下,眉頭緊鎖诘問道:“那人怎麼還沒到?”
不知道他說的是誰,莊相善的心涼了半截,但還是故作鎮靜地看着魯王,和聲道:“八殿下,你真是蠢得可以。隻怕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太子殿下早就疑心你是鬧鬼一事的主謀了吧?”
魯王面色一僵,瞪了她一眼方道:“胡言亂語什麼?”
莊相善冷冷地哼了一聲:“我是好言勸告,實話告訴你吧,此前楊增用來要挾你的那封信,他已經交給殿下了。”
趁着魯王震驚的空當,莊相善繼續給他施壓道:“我們之間素來并無恩怨,你綁了我,不也是因為我壞了你的好事嗎?”
魯王拂袖起身,口不擇言地說道:“一派胡言,這楊增簡直是膽小如鼠,貪得無厭!本王派人日夜監視着他,可沒見他将信拿出來過,否則本王第一回安排人裝鬼去他府上的時候就能拿回來了。”
莊相善心中一動,面上卻微微搖了搖頭:“要是楊增沒有将信傳出來,我又怎麼會得知此事呢?”
魯王惡狠狠地指着莊相善,罵道:“你休要詐本王,憑皇兄的性子,他若是知道了是我派人扮鬼吓唬那些大臣取樂,他怎麼可能還坐得住?”
莊相善輕輕地勾了勾唇:“正是因為太子殿下仁慈,想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才沒有在聖上面前揭發你。”
魯王面露猶疑之色,但還是強自嘴硬道:“要是你們早就知道本王對你們心懷怨恨,怎麼會沒有防備?你怎麼還是落到本王手裡了?由此可見,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莊相善莞爾笑道:“我是不是虛張聲勢,你一會就知道了。”
魯王和旁邊一個随侍低聲交談了幾句,而後便又松懈了下來:“皇兄他知道又如何?事到如今,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雖然現在還有口氣兒,倘若惹惱了本王,可就說不定了。”
莊相善挑眉笑出了聲:“難不成你還想殺我滅口?”
魯王的臉上滿是陰險的笑容:“當不了太子妃,你怕是比死了還要痛苦吧?”
莊相善很是無語地閉上眼睛,嘗試調動内力恢複精力,魯王見她不搭理自己,惱怒地湊到門口,大聲吼道:“你可知道成為太子妃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莊相善不悅地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魯王得意洋洋地說道:“當然是清白名聲,試想你被賊人擄去,一夜過後,二者盡毀,那時你還能當太子妃嗎?”
莊相善哂然一笑:“班練,不愧是你,想出來的手段和人一樣下作。”
魯王甚至沒計較她直呼自己名諱的事情,眉飛色舞地說道:“屆時本王再及時出現将你從賊人手中救出,又大發慈悲願意納你為妻,本王如此委曲求全,隻為了保住莊家的體面,那莊家的助力還不就都歸本王了。”
莊相善懶得再聽他胡言亂語,索性閉上眼睛專心地調養氣息。
魯王在外面不依不饒地喋喋不休:“非但如此,我的那個好皇兄對你極為上心,若是失了與你成婚的機會,該當是蝕骨錐心之痛吧。”
“即便是我皇兄自己不介意,恐怕也堵不住悠悠衆口,而衆口,又铄金啊。”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走到魯王身旁,把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魯王吓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便半羞半惱地抱怨道:“你幹什麼去了?怎麼才到?”
莊相善一開始也沒留神到他的腳步聲,探頭一看,認出來人正是剛剛诓騙了自己的那個侍從,他直挺挺地站着面對魯王。
他沒有行禮,隻冷漠而又生硬地回道:“東宮内外眼線衆多,今日盛宴防備更是森嚴,我們又是大搖大擺從門口出來的,當然不能顧頭不顧腚。我遲來是因為要斷後,抹去你們留下的車轍印。”
聞言,莊相善的心沉了沉,魯王臉色也不大好看:“不從大門走從哪兒走?難不成你要本王去翻牆嗎?”
男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淡淡開口道:“不敢。”
眼看魯王又要發作,旁邊跟着他的幕僚連忙對他附耳說了句什麼,魯王便垂下手揚起頭,趾高氣昂地說道:“罷了,你就在這好好地看着她,若是人跑了,剩下的錢,一文你都别想要。”
男人側過身子,清了清嗓子,利落地吐出一個字:“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