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紹松懈了肅面,語氣淡淡:“本王已經知道真相了。”
莊相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班紹面向她道:“原本昨日讓你來東宮就是想将此事告訴你,但瞧着你心不在焉的,恐怕說了也是白說,本王便沒提起。”
莊相善的表情滞了一瞬,而後故作無事發生地接話道:“有嗎?我不記得了。殿下不提,我都忘了昨日為何分心了。”
她轉轉眼睛,錯開了班紹的視線方問:“那便請殿下給我說說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吧。”
“不急。”班紹意味深長地笑着說,又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們就從頭理起吧。”
莊相善臉上藏不住事,聞言怔了又怔才勉強堆起個笑臉道:“殿下想理什麼?”
班紹走到桌案前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和珍惜去芳歇樓的那天早上,她對你說了一件我們幼時發生的趣事,本王已經知道是哪件事了。雖說本王不後悔,但還是想對你說清楚,免得你有什麼誤解。”
班紹抿了抿唇,下定決心要開口時,莊相善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衣袖,綻出個笑靥道:“殿下不必多解釋了,相識這麼多年,我自然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班紹錯愕地看向莊相善,一張豔麗而熟悉的面龐映入眼簾,他胸腔中的心跳動得愈來愈快。
莊相善面不改色地說道:“不過,我還是想謝謝殿下。”
班紹喉頭一滑,艱澀地問道:“謝什麼?”
莊相善向班紹擠了擠眼睛,狡黠地笑着說:“多謝殿下顧及我而墨守成規,沒有直接羅織罪名,拿了魯王。”
她故作輕松地舒了口氣道:“好了,現在話已說開了,殿下也不用再擔心什麼了。接下來就說說捕雀人查到了什麼吧。”
班紹緩和幾息,低低應了一聲,正色道:“自從得知那個被打死的販酒之人沒有任何能夠證明他身份的人時,本王就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過這樣一個人?倘若沒有,問題就變成了魯王府上被打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你可記得事發那天,魯王府上還少了一個人?責打販酒之人緻死的那個侍從去向,魯王府上的說法衆口不一,有說他被打死了,有說他被趕出府了。在那個時候,本王心中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這兩個人同時消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一個人。”
“他可能是曾經犯過錯,魯王早就對他起了殺心,那日是想借着懲處他的機會對楊增發難,直到昨日,捕雀人帶回的消息證實了本王的猜想。如此一來,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莊相善聽得津津有味,補充道:“不錯,殿下所說和今日我從魯王口中聽說的都能對上。魯王一開始讓人扮鬼,大抵隻是想從楊增手裡拿回信,至于後來的吓人殺人都是為了滿足他那不正常的尋歡作樂心理。”
班紹沉吟許久,斟酌着開口:“本王估計能證實我們猜想的這封信,已經被楊增毀掉了,他也沒那個本事出來指證魯王。若是魯王鐵了心抵死不認,局面也不大好看。”
莊相善平靜地發問:“殿下的意思是?”
班紹将胳膊抵到桌案上,上身微微前傾,以商量的口吻道:“莊九,你且寬心等着,本王會将此事如實禀明聖人,魯王也會受到懲戒的。”
沒有他預想中的嗔怒和争吵,莊相善隻是平心靜氣地點了點頭:“是。”
如此一副淡然的模樣令班紹深感意外,心下也隐隐升起了些不安,他真心誠意地繼續說道:“莊九,即便是将此事公諸于世,魯王也隻會推出一個替罪羊,本王也有身為太子要考慮的事情。”
莊相善對上他懇切的視線,露出一個少見的柔婉笑容:“殿下考慮的已經很周全了,莊九并無二話。”
她伸手去摸出懷裡揣了許久的東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到了背後:“伸手。”
班紹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破綻,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聽聞後話,便從容地擡起了手去接:“什麼?”
莊相善把一個和田玉制成的劍穗塞到他手中,揚唇笑道:“是我為殿下準備的生辰賀禮,看看喜不喜歡。”
班紹垂眼一看,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此物的來處,但面上不露分毫,還裝傻充愣地問人:“這是何物?”
莊相善略有些忐忑地說道:“這是卻水劍的劍穗,雖不華貴,但跟在我身邊已有五年了。前不久我換了殿下送我的好生劍,也換了與它顔色更為相配的劍穗,這個便用不上了。殿下可以将它系到自己的佩劍上,日後用劍時見到此物,便也能想起這是我送的。”
誰料就在她說話的時候,班紹已經自顧自地将劍穗系到了腰間,莊相善不禁啞然失笑:“這是劍穗,哪有人随身佩戴的?”
班紹斜睨了她一眼,薄唇輕啟:“你也知道?”
他定定地看着莊相善,已然是肯定的語氣:“本王先将就帶着,将來你送了其他佩飾,再換下。”
莊相善看得懂他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但隻是無聲地笑了笑,而後低下頭去,随口應了聲好。
外面天光大亮,莊相善在屋門前停駐腳步,深深納進一口氣,看着眼前人身上勝過無數夏花的少女衣裙,還處在晦暗不明的屋中的班紹眼中滿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