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蘊玮松了口氣，剛拾起地上的鑰匙，一擡頭便看見了方士謙。她急忙直起身，認真地向他問了個好：“師父，新年好。您怎麼來訓練營了？”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柄鑰匙仿佛叮當一聲落在了方士謙的心裡，砸得他胸口發緊。

“我看到開着燈呢，就過來看看。”他狀若無意地寒暄，說的倒也都是事實，“你這麼早就來訓練了？假期不還有好幾天麼？”

說話時，方士謙的視線落在她背後的雙肩包上。這估摸着是個新包，布面潔白瑩亮，方士謙之前從未見過。但包上有一個東西他卻是再熟悉不過的——憨态可掬的魚尾小熊，他送給她的元旦禮物。他還記得之前去廣州時小姑娘還把小熊挂在了外設包上。如今，安了新家的小熊正在錢蘊玮背後朝方士謙微笑，一成不變的笑容在方士謙看來竟也帶了點洋洋得意。

“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做，提前過來訓練。”錢蘊玮有些腼腆地解釋道。

“噢，這幾天就你一個人嗎？”方士謙将視線從小熊身上移開，問。

“沒有沒有，小袁和小别也回來了，他倆前腳剛走。”

錢蘊玮一邊說，一邊熟練地轉動鑰匙鎖上了門。方士謙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她手裡接過了鑰匙，一擡手就輕而易舉地将鑰匙歸于原位。他決定回頭就給老楊發個消息，讓他别把鑰匙放門梁上了，人小姑娘壓根就夠不到，他看把鑰匙藏在門口地毯下就很好。

“柏清兒也回來了啊。”

“嗯，他們昨天回來的，我是前天。”

這倒讓他有些意外了：正選隊員們也就罷了，還沒出道的徒弟們居然都比他這個當師父的更加勤快，連一向懶散的袁柏清都是昨天歸隊的，而錢蘊玮向來是個勤勉用功出不了錯的好孩子，前天就回來了。

前天。

方士謙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想起王傑希也是前天回俱樂部的。這兩件事可能本身并無關聯，但卻還是扯動起了他的心緒。

他張了張口，想要問什麼，但是卻又一時啞然。

他意識到自己并不想要知道真相。

“你和柏清兒練過沒？”他顧左右而言他。

錢蘊玮點了點頭，臉上莫名流露出了愧色：“但我用的是牧師，還沒讓小袁瞧見我新練的守護天使。”

方士謙愣了愣，随即心中了然。他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存了一點小心思，想在袁柏清這個競争對手面前韬光養晦。

“也行，回頭大考的時候吓吓他。”他語調輕松地寬慰道。

他們都知道，榮耀也好，聯盟也罷，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的舞台，他親手帶大的兩個徒弟最終還是免不了白刃相見。

念及于此，他的心中蕩開一縷怅然。

這屆青訓營的第三次大考定在三月底舉行。如今這屆訓練生經過了千淘萬漉，隻剩下六名精英中的精英，湊不齊五對五的戰局，因此，微草二隊的選手也将作為訓練生們的對手或隊友加入這次大考。二隊選手雖然也都是些出道不久、坐着闆凳的小年輕，但在訓練生面前，倒也算是不容小觑。對于錢蘊玮他們來說，這會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硬仗。

二隊人不算多，掰着手指頭也能數全：李濟、梁方、周烨柏、柳非。方士謙一邊和錢蘊玮并肩向外走，一邊向她報了這四個名字，要她回去翻一翻他們上場的錄像，了解不同選手的風格。二隊隊員基本隻在對上小隊弱旅時才會頂替主力上場，網上可能找不着完整的視頻資源，但微草的資源處應該留了檔，可以去問問。

錢蘊玮小雞啄米地點頭，記下了四個人的名字。周烨柏和柳非是錢蘊玮的老熟人自不必說，但是李濟和梁方都是再高一屆的前輩，平素并無往來，錢蘊玮暫時還沒法把他們的臉和名字對上。

她正凝神思忖該怎麼聯系微草資源部的工作人員，卻見身旁的方士謙在大樓門口頓住了腳步。

“下雪了。”方士謙揚起頭，驚歎道。

她也跟着擡起頭，果然見門外漫天細雪飛舞，如柳絮又如光鹽，自由自在。

這是辛醜年的第一場雪。

“瑞雪兆豐年啊。”方士謙心情愉快地說道。他緩步走進明亮的雪中，任晶瑩的雪粒落滿發間。随後，他回過頭，隔着銀色的凝雨望向錢蘊玮。

又是個好兆頭。錢蘊玮加快腳步上前，重新和方士謙并肩，這像是一個迷人的隐喻。

一定能出道的。她垂下眸，默默地對自己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