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真的不想開這個口,感覺一晚上淨被池浪照顧了,搞得他跟個被别人家愛操心的家長帶出來的社恐小孩兒似的。
“給。”池浪手一伸,單手摳開紙盒拿到了可樂罐,展開的手臂線條相當漂亮。
這人除了遛貓還鍛煉?小肌肉看着完全不像個職業打遊戲的。
“就二兩啊?還是不滿二十度的紅酒,不再來一杯了?你這酒量也太小了。”
“……”他躲酒的動作這麼明顯嗎?
厲明剛打開易拉罐準備往裡倒可樂,就聽到池浪這樣說:“跟貓兒似的。”
好耳熟……以前吃飯他就被親戚這麼評價過,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小男孩兒都有點莫名其妙的勝負欲,被說像貓讓厲明覺得很沒面子,從那之後他就開啟了頓頓風卷殘雲模式,哪怕剛出鍋的麻辣燙也呲溜呲溜幾口吃完,筷子從拿起到撂下超過十分鐘算他輸。厲向東早年創業失敗後他家就跟親戚很多年不來往了,冷不丁再次聽到這個形容,有點兒品不出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跟酒量關系不大,我……胃不好。”
“看出來了。”雖說不吃辣鍋也可能單純是口味問題,但住池浪家那天厲明不喝飲料隻喝熱水,飲食習慣像個老大爺,“聽說胃不好的人喝咖啡也容易出問題?”
厲明想起剛來GAO的時候池浪就給他沖了一杯咖啡,隻一次這人就記住了。
“不成天跟灌水似的喝就行。”
池浪笑了笑。也許是聽出厲明不耐煩有人管東管西,就像洗手等熱水那次,他換了話題。
“我那天OB看你還是韓服前20,沒掉下來過。”
“畢竟很閑,除了rank也沒什麼事幹。”比賽期厲明一半時間都在坐冷闆凳,EXG的賽季又結束得很早,因為成績不好難以約到訓練賽,商務也屈指可數,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活動要參加,手上最富裕的就是時間了。
頂尖戰隊的選手排名反而可能沒那麼高,就是因為rank時間像海綿裡的水,全靠擠。
“那也得先有實力。”池浪酒量似乎不錯,紅的喝了兩杯又被褚震倒了兩杯白的,喝完還面不改色,跟剛坐到桌邊似的。
碰上這種話茬,厲明又不知道該怎麼接了。但感覺總得表示點什麼,于是他捏着可樂罐,腦筋一抽怼進了池浪還剩半杯的白酒裡。
然後他就愣住了。
手還沒收回來,眼睛先看向受害人。
又找補了一句更腦抽的:“你拿拿味兒。”
就見一個笑先從池浪嘴角勾起來,範圍慢慢擴大,連接右臉不明顯的一個酒窩,最後原本撐着颌骨的細長手指在臉上搓了搓。
表情立馬恢複正經。
開口之前池浪先舉起杯子喝了一口:“經過我的品鑒,可樂被同化得很徹底,都快嘗不出味兒了,但還是保留了一絲清爽的口感。我的評價是——不如啤酒兌雪碧。”
厲明聽着他的彙報,默默摳了摳易拉罐拉環:“那肯定也不如紅酒摻可樂。”
池浪看向他的杯子。
厲明看到他看的動作,就問玄序拿來了紅酒瓶,又找了個新酒杯,給他做了份同款兩摻。
池浪咂了一口,點點頭:“确實,赢了。”
正吃着,陳崇文擠開玄序,臉頰紅撲撲地湊過來跟厲明碰杯:“厲明,你說說,我們幾個跟你的前隊友比怎麼樣,以前你能力挽狂瀾帶EXG進季後賽,今年能帶我們進S賽決賽嗎?”
池浪踹了踹他的腳:“吹了幾瓶啊這是?飯桌上聊起業績了還。”
轉眼看向厲明,不僅沒煩,表情竟然還挺認真,好像在思考怎麼回答。
去年除了春季賽賽季初,厲明在坐穩了後半個賽季首發後的夏季賽上還有一次離譜的大失誤。他的替補又上了兩場,結果機會給到了,對方卻還是不中用,厲明這才被重新叫回來,進季後賽的排名還比春天高了點兒。
但功臣是真,一開始拖着隊伍輸得難看也是真。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知道你們對我以前的賽場表現多少有點兒疑問,但現在我已經把幹擾源排除了,今年會穩定起來。具體輸赢我沒法打包票,隻能說,去年我連進季後賽都像做夢,但今年憑我們幾個現在的狀态——真奪冠也并不是什麼大問題。”
聽了他這句話,陳崇文激動得臉色鮮紅,一個勁兒往他肩頭拍,嘴裡成串兒的“好好好,好哇,我信你”。
應該是怕身子骨看着就不太抗造的新中單直接被拍散架,玄序及時把沒輕沒重的半醉鬼拖走了。
池浪盯着厲明看了一會兒,也沒追問影響他的那個源頭是什麼,隻眯了眯眼:“小夥兒挺狂啊。”
厲明瞥他一眼:“你比我小吧。”
池浪不在意地笑笑:“咱們賽區還講那個嗎?又不是LCK(韓國的英雄聯盟職業聯賽)。解說台上的幾位還天天管剛成年的選手叫哥呢。”
“可不嘛,浪哥——”對于不常喝酒的人來說,一杯紅酒就夠微醺的了,厲明感覺自己整個人有些打開了,雖然隻有一條縫兒,“你就等着我這句呢吧?”他微微勾起嘴角。
池浪笑了起來,胳膊肘架在椅背上,小臂肌肉凝固成流線型:“是啊,明哥。”他拿起酒杯跟厲明的兩摻磕了一下,“不過你有狂的資本,畢竟是準聯盟第一中單呢。”
厲明從杯沿上方看了他一眼:“這吹得,還帶首尾呼應的。”
池浪一口把杯子裡的酒喝幹淨了:“這算什麼,明天我還能給你來個call back。”
邊吃邊噴空,厲明都吃熱了,抽一張紙撥開劉海兒往腦門兒上擦了擦汗。
擦完一擡頭就發現池浪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吓得他往後撞在了椅背上。
“幹嘛?”剛問完他就意識到池浪是在看他額頭上的印子。
早上洗臉的時候他看了,口子變淺了,但還是有點紅。
池浪看着他,坐了回去:“怎麼半個月了還不見好啊?當時看着吓人,但其實也沒多深,按理說這道子不是早就應該消了嗎?”
“我是瘢痕體質。沒事兒,反正有劉海兒不明顯。以後會變淺的,隻不過要花好幾個月的時間。”
“看來你很有經驗啊?”池浪意有所指地說。
厲明知道他指的是打架的事兒,憋了倆星期才問也夠能忍的。
“活了快二十年還能沒點兒磕磕碰碰?誰也沒那個閑工夫見天兒跟人幹仗。”厲明斜眼看他。
池浪笑了起來。
吃飽喝足後鄭郴叫了代駕把一行人裝進車裡帶回基地,路上聊到之後新組隊訓練安排的事,陳崇文想起厲明還沒進戰隊群,趕緊湊過來跟新中單加上了微信,正要拉他進群,卻發現被池浪搶先了一步。
“嘿,這人怎麼還搶活兒啊——不對,怎麼是你倆先加上了?”陳崇文作為隊内活寶,這種差事一般都他攬了,去年池浪和褚震進隊的時候就是他帶頭迎的新,怎麼過了一年自己的地位就有點不保了呢?
一隊五個正式隊員和鄭郴坐一車,聽到陳崇文不怎麼愉快的聲音鄭郴就解釋了一句:“之前試訓不方便說,其實Flare是池浪帶過來的。”
“嗯?”陳崇文眼睛都瞪大了,玄序和褚震也偏頭看了過來。
池浪拍了一下副駕椅背:“下回少喝點兒吧你,這話怎麼說得這麼有歧義呢。我隻是順路把人帶到基地,試訓是人自己跟戰隊溝通的,跟我可沒關系啊。”
鄭郴趕緊糾正了說法:“是是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他倆是确定Flare要來試訓之後才認識的。”
陳崇文又急忙打聽:“那具體經過呢,那兩天不是才剛要收假麼?”
厲明隻好又把上次跟鄭郴說的複述了一遍,隻說找住處的時候正好碰見,就認識了。
“這麼巧?”陳崇文倒沒鄭郴想得那麼多,就覺得厲明跟GAO挺有緣分的,“看來你注定要來GAO啊。”
厲明沒想明白這怎麼就成因果關系了,一直沒跟他說過話的褚震忽然問:“從EXG出來還不趕緊找地方住,跑北區去找啊?”
厲明本來就沒想讓人知道厲向東的事兒,但他不喜歡解釋,更不喜歡為了隐藏一些事而想借口,一般人是不會揪着這種角度多問的,褚震這話還真讓他沒法接。
好在不需要他開口,池浪主動把話頭順了過去:“北區怎麼了?我家還住北區呢,你是不是對我們普通家庭有什麼看法?”
很明顯的轉移話題胡攪蠻纏。褚震看了池浪一眼,沒再不識趣地問下去:“沒看法,随便問問。”
厲明知道褚震聽池浪這麼說,疑問肯定更大了,但且不說這人對他究竟有什麼不滿,一個陌生人出現在哪裡對别人而言本就無關緊要,他在意的是池浪沒有擅自替他杜撰一個借口,沒有幫他“解釋”。
厲明暗暗松了一口氣。
陳崇文在名為“搞子之家”的一隊群裡率先發起歡迎陣型。
“搞子隊”屬于粉絲玩梗,嚴格來說好幾個隊都可以叫這個名兒,但因為GAO縮寫占了便宜,他們用起來就格外地理直氣壯。
池浪、玄序、小福和鄭郴都跟上,褚震沒說話,厲明回了個紮啤幹杯表情,然後馬上切進和池浪的私聊。
「W倒過來是:想好吃什麼了嗎?」
之前欠下的那頓飯他想盡快還上。
「今日浪高八米:想好了。基地附近有家融合餐廳,挺好吃的」
池浪發來一個餐廳卡片。
「W倒過來是:好。時間?」
「今日浪高八米:元旦吧,那天一般都放假」
「W倒過來是:你不用回家陪梅總嗎?」
「今日浪高八米:她忙死了,而且放假剛見過,她也沒那麼快就想再看見我」
「W倒過來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