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明越掙紮,池浪越是緊緊抱住不敢放手,也顧不上他身上那些還在流血的口子,把人半拖半拽帶到外間,姿勢擰巴地一起坐在了床邊。
肚子和腿上挨了好多下,他都一聲不吭,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趁厲明不注意,池浪悄悄從兜裡摸出手機給梅硯發了條言簡意赅的消息,請求火速支援。
雖然屋裡溫暖如春,但厲明身上的水還沒擦,又隻穿了條内褲,池浪怕他凍感冒了,于是丢開吸飽了水的浴巾,展開床上的被子,重新把人卷了進去。
厲明勁兒挺大的,但因為被子厚實,裹得又緊,且池浪在體力方面也不遑多讓,他完全掙不開。
全身上下隻露個腦袋在外面,厲明一起急,直接在池浪脖子窩裡咬了一口,竟然還咬出血了。
池浪看見沾在他嘴唇上的血,這才覺出疼來,十分吃驚:“靠,你下死手——嘴啊?一會兒梅總來了,你想想怎麼跟她解釋吧。”
厲明臉上的狠勁兒瞬間變得呆滞:“誰?”
“我媽。”池浪見他一秒變乖,嘴上卻跟吃了小孩兒似地殷紅,竟然有些分神,覺得挺帶勁的。
“我不能這樣見她——我能不能不見她?”
厲明沉浸于抵觸在這種情形下見陌生長輩的惶惑裡,對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池浪實在沒辦法,隻好聽之任之。
“恐怕……不能。不過她不知道具體情況,隻單純以為是基地停電了,要來接你上我們家過年。你乖乖的,一會兒别被她看出什麼來,能做到嗎?”池浪小心地觀察着厲明的表情,怕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一天沒有進食,又經曆了極大的情緒起伏,加上這一通生拉硬拽,厲明早就沒了力氣。
看來池浪是鐵了心要管他了。
一想到這個就有些心煩,但既然反抗不了,又不好讓梅總走到半道再回去,好像……也就隻能聽憑安排了。
緊繃的肌肉一點點放松下來,厲明半靠在池浪身上,累極了似地喘着氣。
不斷在屋内疊加的暖氣,松軟的被子,以及池浪牢固的懷抱,這些把厲明整個人烘得很暖和,暖和得都有點兒迷糊了。
但梅總要來的消息還在神經裡一遍遍用小喇叭喊着,他根本不敢睡,隻能用下巴拄着池浪的肩膀,并被自己因為怕被梅總看到池浪脖子裡帶血的牙印,所以突然想要不要現在就把血舔幹淨的念頭吓到。
姿勢不舒服,腿快麻了。他讓池浪松點勁兒,好調整一下坐姿。
池浪尋思着自己這樣也别扭,于是一把把人推倒在床上,他自己則抱着被子和人,直接壓了上去。
“啊!”厲明悶悶地叫了一聲,“想謀殺直接枕頭捂臉就行,不用這麼拐彎抹角浪費時間……”
池浪挪了半邊身子到床上:“不能再讓步了,你這手勁兒真不能小瞧。從剛才到現在已經歇了半天,我怕你直接把我掀地上去。”
厲明把臉扭到另一邊:“那你能别對着我的臉喘氣兒嗎。”
池浪淡淡地笑起來:“這會兒嫌棄了?剛你還直接上嘴咬呢。我又不親你,怕什麼。”
厲明不說話了。
浴室裡的花灑還在無助地噴水,但此時此刻沒人能騰出空來把水龍頭拍回去。
“把衣服穿上?”兩人安靜地待了一會兒之後,池浪放輕聲音哄着,“要不先吹頭發。”
剛剛池浪的衣服也濕了,厲明難得撿起一點良心,語氣生硬地問他:“你呢,不冷嗎。”
池浪笑笑:“你要和我分享被窩嗎?”
厲明抿了抿嘴。
這人現在經不起逗,池浪收起玩笑,解釋說:“就打濕了一點兒,已經被暖氣吹幹了,”說着,他上手摸了摸厲明的腦袋,“你的頭發也半幹了。”
“池浪。”厲明忽然叫他。
“嗯?”
厲明的語氣很嚴肅,池浪知道他即将說出一些更為嚴肅的話。無端地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佯裝輕松的心情猛地收回來,恍惚間這一聲輕到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
“我這種人,你越想栓近點兒,就隻會把我推得越遠,你知道的吧。”
吃了小孩兒的嘴裡還真是吐不出什麼好話啊。
池浪眨了兩下眼,無聲歎氣。
知道啊,怎麼不知道。
正因為知道,池浪才變成了今天的池浪。
今天的池浪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牢牢握緊牽引繩,主動邁開步子,不能給對方以為可以掙脫溜走的機會。
于是他毫無預兆地扳過厲明的下巴,湊近碰了碰他的鼻尖:“前提是你讨厭我——你敢說你讨厭我嗎?”
厲明張了張嘴,怔怔地盯着他。
“你……”
他的無論質問還是動作都相當危險。
“何況,”似乎是怕當真聽到某個答案,池浪打斷了他實際上并沒組織好的話,“在你能付得起天價違約金之前,還是别動這個心思了。起碼這一年裡,你是走不掉的。”
早知道,當初就勸鄭郴多簽他兩年了……還是失算了啊,池大師。池浪心裡暗暗對自己搖頭。
厲明轉了轉眼神:“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池浪看着他,最後還是沒有反問他是哪個意思,隻提醒道:“梅總應該快到了,你先起來吧。”
厲明要換内褲,池浪背過臉,感覺他差不多換完了又轉回去,看他身上的那些條條道道。
“疼嗎?”
過了這麼好半天,傷口還是一動就會滲血。
細密的小血珠綴滿每一條綻開的皮肉,輕輕一蹭,白皙的皮膚上就會抹開成片的紅色,無端給并不算太嚴重的傷口增加了許多猙獰感。
“一般。”厲明抽出一張紙,随意地在傷處按壓,吸收還沒凝固的血液。
眼看着對方要開始穿褲子,池浪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他腿根處那條比較深的口子。
傷口的邊緣成為世界上最小山谷兩側的懸崖,觸感很硬,甚至有種鋒利感。被刀割開的地方像是反過來成為了能傷人的刀。
厲明“嘶”了一聲,下意識夾住了腿。
……
池浪尴尬地看了看自己被厲明夾在腿間的手。
厲明尴尬而僵硬地重新張開來。
他想發火來着,但實在沒力氣。而且發火的話似乎就更尴尬了……
池浪被釋放的手指稍稍蜷起:“剛自己下手的時候不還挺硬氣的嗎?我根本沒使勁兒。”
猶嫌不夠尴尬似地,反手又用食指在他還完好的一塊皮膚上輕輕劃過。
厲明的腿劇烈抖動了一下,肌肉瞬間繃緊,終于想起來後撤一步:“你變态啊……?!”
池浪用收回的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說誰變态?你都能狠下心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我不過是想幫你從疼勁兒裡轉移點兒注意力,别狗咬呂洞賓啊。”
厲明剛抖開褲子準備穿上,忽然又停止了動作:“……一句話罵我兩次?”
池浪假笑:“喲,反應還挺快。”
厲明沒工夫跟他扯,開始專心穿褲子:“我隻是情緒不好,不是腦子不好。”
被池浪和随時會到的梅總一攪合,現在情緒也被迫吊了起來。
他的衣服多是寬松休閑款,但仍在不斷外滲的血液難免會和衣物粘連起來。
扯開的時候會不會撕開傷口,重新流血?
想象中的畫面看得池浪有些幻痛。
“你不處理一下嗎?”他皺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