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展示合作的誠意,徐行沒有藏着掖着,立馬回複:“我和陳星野都相信,前兩個數字應該是50。”
大概是徐行絲毫沒有猶豫的态度讓王莎暫時放下心來。幾秒之後,她也在表示自己願意試着和大家聯手,找出房間内的兩位數密碼。
至此,在得到了兩邊的認同之後,徐行終于空了下來。
他看着陳星野閑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樣子,罕見地,主動挑起了一個新的話題。
“很多時候,我都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他說。
在昏暗的房間裡,在環繞着可怖背景音的陰森之中,徐行反倒是有了日光下都不曾出現過的坦率。丢掉了那些包裝精美的道德包袱,無視身份和年紀的桎梏,頭一次,他不帶着任何虛假笑意,主動向陳星野說出心中所想。
“你如果想知道懲罰是什麼,為什麼一開始還要用心去分辨哪個是正确線索?”徐行說,“在我說想要去試試密碼的時候,你不阻止我,不就可以知道了嗎?”和他平常總是溫和婉轉的語氣相比,這樣平鋪直叙,毫無遮掩的口吻實在是罕見。
熟悉他的人應該都會感受到,徐行很會給别人台階下。曾經出現的,比陳星野更加離譜的事或人,徐行都能顧全大局,從不對他們的動機進行拷問。
偏偏到了陳星野這裡,徐行怎麼都覺得有一股源源不斷的氣擁堵在胸口,逼他追問出一條嚴絲合縫的邏輯。
陳星野的回答倒是很坦然。
他勾起嘴角:“因為好奇的同時,也不想輸啊。”
徐行一時語塞。
确實像陳星野說的那樣,他找到了正确的規則,意味着他并沒有被遊戲所打敗。而其他人如果不相信他,做出了錯誤的舉動,就能觸發懲罰,滿足他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兒,徐行有點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們也不會想輸的。”
聽了這句話,原本還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人竟然坐了起來。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像是嘲諷:“徐行,你說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那好,我也想問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隻要有其他人在你身邊,你都要無時無刻做出一副體貼入微、關心他人的樣子。對賀子今是這樣,對那幾個不知道該算作你員工還是該算你朋友的人也是這樣,甚至就連對待那些想要從你身上吸血的合作對象,你都做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他們都說你人好,說你善良、溫和、大度、不愛計較,”陳星野點了點頭,“所以哪怕到了這兒,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遊戲裡,甚至在不知道彼此立場的情況下,你也還要繼續擔心其他兩個房間的人,擔心他們會不會受到懲罰,擔心他們輸了之後會不開心。”
“但你真的在乎嗎?”陳星野問。
昏暗的房間内是絕對不會有充足的光線的,徐行站在沙發對面,借着桌上微弱的燈光,甚至沒法兒在不彎腰的情況下看清桌面上的花紋。
可偏偏在陳星野問出問題的那一刻,徐行哪怕在昏暗中,也感受到了一道無法忽視的目光。
如此直白,刺眼,帶着不容置喙的力量,鋼針一樣把人釘在原地。
“你真的在乎他們的感受嗎?”
“他們向你訴說那些瑣事的時候,朝着你發洩情緒的時候,或者想要尋求你幫助的時候,你真的沒有厭煩過嗎?”
“你到底是真的在幫他們變好,還是隻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表演共情?”
徐行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想要後撤回黑暗中,但尊嚴不允許他在此刻逃避。他想繼續帶上完美假面,可此刻腦海裡卻找不出任何一條理由進行回應。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從莫須有的地方勉強找回說話的能力。
“陳星野,這算什麼問題。”
他拿出邏輯替自己辯白:“行動勝于語言,你老師沒教過你嗎。”
“沒錯,行動勝于語言,我并不是在指責你傷害他們,”陳星野說,“我隻是和你一樣,真的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陳星野根本不願意見好就收。
他說:“就像剛才,聽到我 ‘好奇又不想輸’的言論時,你腦海裡冒出來的念頭,真的是擔心另外兩個房間裡的人怕輸嗎?”
“還是說,即便你覺得我很荒謬,很離譜,完全不考慮别人。但在不以他人為借口的情況下,你就根本沒有辦法表達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和立場。”
“所以徐行,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在搖搖欲墜的明暗交界中,徐行終于還是無法控制地向黑暗中退了一步。
他試圖扯出一個不知要給誰看的笑容,卻失敗了。
“我在想,你真的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