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來,連恕早已潛移默化地變成這幾人心中的主心骨,聽他這麼一說,心中立刻提起十八分警惕。
連金段也粗着嗓子問:
“那我們要不要跑?”
連恕搖頭:
“壓低重心,快步走!暴風雪中跑步,一旦出汗失溫,又沒有庇護所,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聽着他的指示,其餘幾人紛紛矮下身子,盡全力邁動已經疼痛無比的雙腿,向前方一片昏暗中進發。
此時此刻,他們每個人心中都隻有一個想法:
快一點,再快一點到小鎮!
剛剛雪花還隻是零星,但轉瞬之間,狂風就像是從虛空裡猛然跳出,卷起地面的積雪飛騰而起,猛烈地打在人的身上!
但凡有些微裸露在外的皮膚,隻感覺這些雪花刀子一樣割人。
“啊!”
一聲短促的驚叫從李其笙嘴中發出,她體重在幾人中相對較輕,在狂風之下,她腳不小心一滑,眼看就要被風裹挾着摔倒!
但就在這時,一隻手驟然伸出,穩穩地抓住了她:
“注意腳下。”
連恕将李其笙拉起,等對方站穩,才回到領頭的位置繼續往前:
“我看到建築了。”
一聽這話,其他三人眼睛一亮,哪怕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也努力向前看去——
前方,一棟暗紅色的小房子從灰白色雪風中冒出頭來。
它身後,影影綽綽地,許多小巧的房子不規則地排列着。
在小房子的右側,豎着一塊已經被積雪蓋了一半的牌子,上面寫着:
【拉瑪耶娜小鎮】
看到小鎮的牌子,一行人幾乎立刻煥發了活氣,抖擻精神:
有了目标,總比沒目标時要更有希望!
起碼有了努力的方向!
狂風驟雪不要命一樣傾灑下來,一行人縮短了與彼此的距離,跌跌撞撞地靠近前方的小鎮。
陳隙駒被凍得直打哆嗦,這會兒看到了能躲避嚴寒的希望,努力挪動自己的雙腿快走幾步,來到了第一棟房子的門前。
但他剛看清那棟房屋,臉色就變了:
這棟房屋的門已經被雪埋了一半,鎖的地方破了個大洞。透過破損的門闆,依稀能看到裡面并沒有活人的痕迹,黑漆漆一片。
“這兒……這兒沒有人啊!”他驚聲叫道,“而且門都破了!”
“去前面……咳咳,再看看。”
連恕咳嗽了兩聲,臉頰已經出現了不正常的淡紅,顯然在凍傷的邊緣。
這會兒,其他人也看到了這房子的情況,心裡一沉的同時,仍然安慰自己或許這是個例。
除了虛弱地跟在後面的趙薄,李其笙和金段也有些心急地加快腳步,越過牌子進入了小鎮。
離開冰原,走進小鎮的建築群,越深入,一行人的心越涼:
放眼望去,沒有一星燈火,也沒有絲毫人類生活的痕迹。如果說冰原上積雪隻到腳腕,小鎮裡的積雪反而厚厚地積了小腿深,讓五人的行走越發艱難起來。
剛才,看到小鎮時,衆人心中有多高興,這時候就有多絕望——
好不容易來到可能的人類生活區,結果,竟然是座死鎮?!
“艹!”金段終于忍不住罵了一句,一雙小眼惡狠狠看向連恕,“這就是你帶的路?”
他靠近連恕,粗聲威脅:
“老子要是死了,死之前也得讓你先上路!”
“我并沒有要求你跟着。”大概是在寒風中行走太久,連恕的聲音比起剛才虛弱許多,“我不是什麼先知。”
“就、就是!阿嚏!”陳隙駒在旁邊打了好幾個噴嚏,但仍不忘為連恕辯解,“這都是根據已知信息推測出的,誰能想到這地兒變這樣了啊!”
“我真是沙迷了眼才信你!”金段莫名激動起來,“幾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真以為自己懂天懂地了!老子不和你們走了!”
他說着就抱着手臂往旁邊拐去:
“老子自己走!”
“哎!金段!”陳隙駒一愣,沒想到金段竟然轉頭就要自己離開,“落單才危險!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吧!”
“我呸!”
金段回頭看過來,狠狠瞪了陳隙駒一眼:
“之前就是你們兩個,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最開始算計好的?!小屁崽子真以為自己多能了!”
說完,他就轉身繼續往另一個方向離開,沒再回頭。
暴風雪已經徹頭徹尾地降臨,沒過幾秒,金段的身影就被灰白色的雪粒子遮蔽,漸漸看不清了。
陳隙駒挽回失敗,還被對方跳臉嘲諷,這會兒臉色也有些難看。
他回過頭來,發現隊伍中剩下的人根本沒有在意金段的離去,隻有李其笙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金段離去的方向。
凜冽寒風吹來,陳隙駒被凍得哆嗦了一下,連忙快走幾步跟上,來到連恕身後。
從這個角度,他清晰看到,連恕臉上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哪怕皮膚凍出紅痕,嘴唇發紫,但神情看起來卻似乎與剛見面時一樣——
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沒什麼能難倒他的。
“我剛才那樣,是不是挺傻的?”
陳隙駒苦笑一聲,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是說給連恕聽還是自言自語:
“不管怎麼樣,他不還是我們的同伴嗎?可是他還是走了。電影裡,落單的人不是必死無疑……”
聲音落下,前方并沒傳來任何回答,隻有呼嘯風聲穿梭,以及越來越急的雪簌簌落下。
陳隙駒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他把手往懷裡又揣了揣,長出了口氣。溫熱的呼吸從嘴裡出來,立刻變為冷凝的白霧,旋即四散。
就在這時,清冷聲音從最前方響起:
“隻要那是你想做的,那就沒錯。别人告知你的對錯,不過是站在别人的喜好來看。”
陳隙駒倏然擡頭,半晌,才憋出一個悶悶的鼻音:
“……嗯。”
“每個人在這裡,最想做的不過是活下去而已。”風雪中,連恕的聲音穩穩傳來,“但活下去的方式和機會在哪裡,每個人的看法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