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欺負你有多狠，我就讓他們死得有多慘。”

李随聞聽此言，怔愣中下意識開口：“談不上被欺負，咱們公司跟嘉藝主要是商業矛盾……”

他一下子望進陳望安的眼睛裡，像是神魂被一汪黑不了底的深潭吸引住，失了語言。

陳望安保持着傾身的姿勢，盯着李随眼也不眨地報出一組數據：“截止到昨晚12點，你最新一條微博評論區有94254個賬号評論，其中有32588個賬号關注了韋一韬或者嘉藝，韋一韬超話主持人離了韋一韬能活，離了你不能活，逢你出作品，她必帶領一群蒼蠅屠彈幕，打低分，攻擊合作方，我還以為你電詐她幾百萬結下了什麼生死大仇，原來她是韋一韬的表妹。”

李随目瞪口呆。

“你跟韋一韬的過節始于第一次合作，你當着其他人面指出他業務能力不足，不久後你們接連配了好幾個同部作品的同個角色，韋一韬各項數據被你按地上摩擦，他被群嘲是‘低配版的Sin’。”

“嘉藝花了大價錢買了幾個大ip強捧韋一韬上位，之後明日之聲綜藝開播，參與這個綜藝的cv全部爆火出圈，韋一韬粉絲數量斷層領先，成為所謂配娛頂流，你和他過往的恩怨被爆出來，從此他的粉絲就開始對你進行長達三年的狙擊，這三年，你一場個人直播沒有開，社媒上除了轉發作品絕不多說一個字，躲的就是他養的蛆？”

“……那倒，不是。”李随喉嚨幹澀，略有些沙啞地說。

“除了王師褚天澤，他還至少搶過你三個主役的機會，在他主役的電視劇裡指明你協議配一些炮灰醜角，結果你還真的去了，”陳望安真誠發問，“李随，你是橡皮泥精麼？生來就愛讓人搓圓捏扁？”

李随：“……”這是什麼神仙比喻。

“蔣奇峰和于潇潇兩個廢物。”陳望安終于靠回了椅背，語氣平靜，像是隻在陳述一個事實。

“哎，跟他們無關，”李随立刻說，“你可能對我們行業還不太了解，配音界飯圈化其實也就這麼短短幾年，這個圈子太小了，小到，從前的前輩根本沒有經曆過這種形式的……鬥争，配一集劇才幾個錢，很少有人為了那麼點利益去不擇手段地搶，掙的錢不夠捂住丢掉的臉。”

“隻能說馬悅的商業競争意識很超前，運作能力很強悍，她是第一個把粉圈引進配音界，對cv進行線下包裝和炒作的人，她的一頓操作在那時候的其他同行看來，簡直驚呆了，誰也沒想到一個cv能夠被挖掘出那樣巨大的商業價值，峰哥和于姐最初的很長時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我們被嘉藝針對打擊了……”

“是你被針對打擊了，”陳望安重點咬出那個“你”字，“如果蔣奇峰他本人被針對，他早就一耳刮子抽上去了，他不是很會抽人麼。”

李随笑了：“那畢竟不是他本人被針對啊，親生父母尚且隻有管生的權利沒有管死的義務，誰也不可能像保護自己一樣保護外人，事實上，他們已經幫我很多，而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們有自己的難處……”

“城外二十裡，有座靈山寺。”陳望安突然說。

李随茫然：“啊？”

陳望安：“你去寺裡敲鐘吧，那活兒适合你，心胸開闊，海納百□□度衆生，功德無量。”

李随：“………………”

心中各種情緒交織，複雜無法言表，李随又好笑又好氣地看着陳望安。

陳望安也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評價：“窩囊。”

李随無奈道：“我真沒你想得那麼慘，流量也許能強捧一個人，但真正好的聲音也不會被埋沒，行裡更多的都是不抛頭露面，隻拿作品說話的人，嘉藝那些不上台面的動作對我的工作并沒有造成實質性的阻力，否則我都走不到你的視線裡……”

二人同時一愣。

李随是想說如果真的那麼不好混，他早就退圈了，那陳望安也沒機會當他老闆，倆人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但他說出來的措辭怎麼那麼……暧|昧。

陳望安峻冷的面容上沒什麼表情變化，隻有眼睫毛往下垂落了一下，眼皮再擡起來時，視線轉向了右側。

他不轉還好，他一轉視線李随就更尴尬了，隻能掩飾地拿起桌上杯子喝水，一邊在腹中再次醞釀陳詞，正要再度給陳望安灌輸正确的行業觀，卻聽陳望安道：“算了。”

什麼算了？李随還沒來得及問，又聽陳望安說：“以後我罩你。”

李随蘊積于胸的滿滿的豪言壯語宛如一個吹得鼓脹的氣球，被一根牛毛針輕輕一戳，“噗呲呲呲呲”，全漏了。

包廂裡安靜得宛如和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

李随雖達不到辯才無礙的境地，但與人交談中鮮少有接不上的梗搭不上的話，然而每次面對陳望安，他十次裡總有四五次覺得自己白長了張嘴。

他不光嘴巴笨拙了，腦子也轉不動了，表情更是定格住了。

他呆呆地微張着嘴唇，呆呆地看着陳望安，在陳望安眼裡像個木頭雕像一樣又傻又好玩。

陳望安趁着李随石化的這個空隙徹底放肆了目光，他盯着李随的嘴唇看，以為自己會像此前每次想到Sin那樣，腦子裡充滿肮髒下|流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