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去看看他。”侯至推開陽台門。
他前腳剛走,這頭趙欣怡忽然接到了楚深的電話。
“喂,趙啊,謝玉承人呢?他不接電話,段老二也不接電話,他倆幹嘛呢?”
趙欣怡嘟囔道:“段老二給他氣跑了,昨晚就沒回來,我剛準備打電話找你問問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
“……趙啊,我在外地接活兒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把電話給段老二,我有事給他說。”
趙欣怡哦了一聲,剛要起身。
侯至急匆匆地跑了回來,砰一聲拍在陽台門上。
“操!也哥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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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燃着的檀香沖散了嘔吐物的味道,歐式吊頂照亮了昂貴精美的裝潢,高級商務KTV裡的廁所都帶着金碧輝煌的意思,一側被金箔包裹的全身鏡裡,謝玉承捧着冷水往臉上一遍遍地沖,許久才從強烈的醉意中稍微緩解過來。
他的衣服上沾着不少酒漬,私人DJ搓出的搖滾樂還在他腦海中如噪音般炸響,怎麼都揮之不去,太陽穴突突直跳。
洗手台上自取的小瓶漱口水被他用掉兩瓶了才勉強能夠掩蓋住讓他反複想吐的味道。
其實包間裡也有衛生間,還挺大,但他就是想出來透透氣,不想再喝了。以前甲方爸爸組的這種娛樂局他一向不喜歡參與,能推則推,但這次他甚至都沒推,直接就來了。
這家商K他其實是熟的,以前來過不少次,段焱以前很喜歡在這裡接待客戶,每次都會叫上一大群陪酒的男男女女供自己和客戶選擇,酒水也是随随便便就上一整套,這地方隻要一進門就得花錢,光是一個包廂的服務費都得一兩萬,還不包括酒水和陪酒模子的費用。
段焱以前每個星期都要來,他家的股份占大頭,來這兒消費又有面子又不用自己給錢,直到有次老段總查到他在這裡一個月的消費高達百萬,這才緊急叫停。
手機響了一聲,他以為又是趙欣怡或者别的什麼朋友,但這次是備注名為[中介小劉]的聯系人。
[謝先生,這是我給您找的幾套房源,都有3D實景圖,您先看看,按照您的預算,這些房子已經是三環内性價比最高的了。]
性價比……
他光是看到這三個字就惡心。
幹什麼都要考慮性價比,他為錢這個字發愁了一輩子,就像是萦繞在自己靈魂上空的噩夢,把他憋得喘不過氣來。
可人活在世上,圖的不就是個錢嗎,沒錢就上不了學,病也生不起。
走廊上,幾乎每個包廂都有保镖看門,個個西裝領帶大墨鏡,不時有經理帶着小妹進了包廂,吵鬧聲在開門的那一瞬間投出來,緊接着又被吞沒了。
他走到露台,找服務生要了一杯瑪格麗特,口味酸澀,說是失戀必點。
還說不想喝了,但看着露台外夜色正好,好像不喝杯酒就對不起這個夜景似的。他靠着扶杆,酒喝了一口就放在上面,從包裡摸了根煙給自己點上。
有點下雨。
酒精和尼古丁的共同作用下,他的腦子逐漸開始不太清醒。從這個角度向外望去,北城夜景迷人,臨江大廈前的裸眼3D屏上,是富哥富姐為他們的偶像投放的應援視頻,按分鐘計費,那錢花得比燒得還快。
迷迷糊糊間,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已經來到這座城市多少年了。讀書、戀愛、工作,可惜,到頭來,他什麼都沒有。
錢沒有、愛情沒有、家就是更加奢侈的東西了。
明明已經努力了這麼久,可連買一套新房的資格都沒有。
他的戶口還落在那個小小的縣城裡,小冊子上的三個人,一個死了,一個失蹤,就剩他一個人。
沒有戶口,就隻能去二手市場上進行性價比選擇,淘人家不要了的準備賣掉的房子。
這座城市這麼大,明明可以容納下這麼多人,可偏偏卻容納不下他一個。
連房子都買不了,還怎麼去肖想有個家呢。
越是這樣想着,酒精上頭的感覺就越發濃烈。
一滴水落下來,正巧澆熄了手裡的煙。
大雨。
謝玉承敲了敲煙盒,沒煙了。他歎了口氣,轉過身準備回包廂。
突然一支煙遞到他面前。
“前男友,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