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暴雨傾盆,夾雜雨絲的涼意窸窸窣窣地往衣服裡灌,看到段焱,他仍舊下意識地感到了恐懼,那些明明愈合的傷口在那一瞬間似乎重新在他皮膚上浮現。
“你怎麼在這?”謝玉承啞聲質問。
“反正不是跟蹤你。”段焱見他沒接煙,自己含了點上,“我出來透個氣,媽的,你以為我想碰見你?糟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來就不好的心情在見到段焱後更覺得煩躁,謝玉承是想走的,可聽到這句話,一股無名之火轟地一聲就給他點着了。
再大的雨都澆不熄。
“我還沒說糟心呢,你先糟心上了?!”
段焱罵罵咧咧地回怼,“我怎麼就不能糟心了?咱倆的事情唠清楚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媽天天打電話問我們怎麼還不定婚期?每次出去談事,有些人老問我你呢!你呢你呢!一個個全他媽盯着我老婆看,操他媽的。”
謝玉承冷笑一聲,眼底混合着寒意,“真好笑,段三火,敢情你也知道你那幾個狐朋狗友盯着我看呐,他們摸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呢?問我要不要3p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現在誰他媽是你老婆?!别他媽胡說八道了,耽擱我找下家。”
“下家?”段焱眯了眯眼睛,他今天穿了身黑色polo衫,本來就快三十了,穿衣裳還沒什麼品味,更顯老,“誰是你下家?老二?”
“管你屁事!”謝玉承沒好氣道,從他兜裡搶了煙出來點着。
段焱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們上床了?”
謝玉承的手抖了一下,“你有病?”
空氣裡沉默了一會兒,段焱摸了把臉,低低問道:“段老二,他不會還不知道你喜歡他吧?”
謝玉承感覺到心裡被一塊大石頭給砸了一下,咚地一聲,連胸腔都在痛。
“哈……”段焱笑了聲,緊接着笑得越來越大聲。
“哈哈哈哈!寶貝兒,你他媽怎麼還是這幅性子?老子心想你倆都住一起了,這麼久他都該把你操熟了才對。你怎麼回事?不對,應該是他怎麼回事?他不喜歡你?還是說他那根東西也硬不起來?”
“段、三、火!”謝玉承咬牙罵道:“你要不要臉!”
“我不要啊。”段焱攤開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不要臉的。”
他大概也是喝多了,領口上沾了不少的酒漬,招招手讓服務生送來兩杯龍舌蘭。
“來吧寶貝兒,陪我喝一杯,咱倆唠唠,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一直不向家裡坦白咱們倆分手的事兒吧?把這杯酒給喝了,咱倆一笑泯恩仇,我也不騷擾你了,你也好和你家段也踏踏實實地□□。”
要不說是一個爹呢,段家倆兄弟互相再看不對眼,嘴賤地卻是一模一樣。
本來就一肚子的氣,謝玉承想來想去,怎麼也沒想通自己當初不和段焱打一架,打赢打輸沒關系,至少沒那麼窩囊。
如今過去這麼久,他藏在心裡的窩火被段焱一點點地拔出來,終于是爆發了,他直接拎起酒杯砸在段焱額頭上。
“我喝你大爺!”
段焱被砸地懵了,晃了晃腦袋,低罵了聲,沖上去就把他摁在地上。
“謝玉承!你他媽敢打我!”
·
又是那家中西結合醫館。
外面下了一場很大的雨,段也躺在椅子上輸液,他盯着輸液瓶,裡面的藥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覺得自己整條手臂都是冷的。他已經很久沒覺得這麼冷的,就跟有人把他的手臂放在冰箱裡,凍得僵硬。
“我說小夥子,你要糟蹋自己也不是這麼糟蹋的吧,一邊發高燒一邊淋着雨過來輸液,你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呢?”老中醫歎了口氣道。
旁邊還躺着幾個輸着液昏昏欲睡的病人,雨夜的醫館好像也别有一番風味。
“想□□。”
隔壁床的男人一下子睜開眼睛,目測是被他這句話給吓醒的。
老師傅的老花鏡垮到了鼻尖上,目光從屏幕上的美女團播轉移到了他身上。
“小夥子,你該不會是憋出高燒的吧?”
“有可能。”段也漫不經心道。
“給你說了,人啊,不能憋,有欲望就要找地方發洩。”
“您說這話不覺得有點太渣了嗎?”段也苦笑道。
老中醫敲了敲桌子,“這哪能叫渣呢?小子,老夫說一話,你别不樂意聽。我這麼大歲數,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不就這點事兒嗎?要談戀愛就談,不談就滾蛋。就、就前段時間,我那侄兒,頭天還單着呢,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和一個女的領了證,愛情嘛,不沖動就不是愛情了,你說是不是?”
段也覺得他這話說得很對。
愛情嘛,就該沖動一點。
“等病好了,去多喝幾杯,認識幾個帥小夥,要不然呢,你就把你心上人給灌醉了睡了,一步到位,都成年人,簡單一點對大家都好。”
“那要是那個人是我嫂子呢?”段也問。
“俗話說得好,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如嫂子。”
段也:“我還真是小看您了。”
老中醫道:“那确實。”
“為老不尊。”
“……好好說,别罵人哈!我這人道德觀念很強的!嘴上功夫,說了又不犯法!”
退燒藥的作用下,體溫被快速壓制了下來,如果喜歡這種東西也可以被藥液迅速壓制下來的話,那一切就都好辦了。
醫館門前傳來一聲貓叫。
一隻渾身被淋濕的小黑貓從雨裡走進來,看了眼屋内的人,随後又往回退了幾步,躲在屋檐的黑暗處舔舐毛發。
那小心翼翼的步伐就和自己邁不出步子的心意一樣,分明都走進來了,但面對可能的威脅,卻還是退了回去。
“經常來。”老中醫說道:“有個小護士時不時會給它喂點東西,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抱回去養。”
段也沒說話。
養寵物是件大事,他得和……和誰商量呢?謝玉承都要搬出去住了,連東西都不要,直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