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明明已經是八月的尾巴,但氣溫卻絲毫沒有下降的趨勢,反而變得愈發“高漲”。尤其是正午時分,溫度竟高達驚人的“41.2℃”。
林溪看着氣溫,無比崩潰。
他,已經,迷路,好久、好久了啊!
這校園到底是怎麼設計的,竟然能做到如此的對,如此令人難以捉摸……
“砰。”
籃球在籃闆上碰撞,發出重重的聲響。
運動軌迹在闆上發生了對稱的折射,籃球準确地落進籃筐,等林溪看過去時,就隻剩下網線還在來回晃動。
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林溪抿了抿唇,心說:去問問路吧?
但,又不太敢。
他内心遲疑着,手裡緊緊抓着兜裡的對話本。
因為不安,掌心控制不住地變得濡濕,汗意幾乎已經要洇透了紙張。
“野哥,牛批啊——”
有人在喊。
好像又進了個三分球。
林溪默默地等了等,但這樣的天氣下,人的猶豫不決很快會被溫度打敗。靠他自己的話,在這樣左右對稱、前後都長得一樣的環境下,再來一個小時,他恐怕也還是會持續地迷路。
沒辦法了。
林溪硬着頭皮,一步一磨蹭地往前挪着步子。
漸漸靠近,那夥人的樣子也在眼前漸漸清晰。
“嘩啦。”
幹脆利落的一個跳投。
落地時,男生正好側過頭來,露出了線條鋒利的下颌線,和一個淡漠的眼神。
林溪:!
他下意識地一僵。
本來隻是随意的一次投瞥,但或許是因為他的反應過于明顯,那男生反而微微眯起了眼,打量般地看着他。
林溪本就沒多少勇氣。
被這麼一看,自信心直接就開始崩潰。
嗚嗚嗚,好兇。
那麼熱的天氣。
這人卻穿着深深的黑色。
那濃到極緻的深色,愈發襯得這人五官明銳,整個人如同一株冷傲的樹,樹杈長得淩厲又野性,滿眼都是嚣張的生命力。
林溪立刻、馬上,“嗖”的一下往回跑。
慫、慫了QAQ。
問路什麼的,還是回頭再、再說吧……
此時,另一邊。
徐顯看時星野站在那兒沒動,分不住好奇地湊上去:“咋了野哥?”
時星野的視線中,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漸行漸遠。
“沒事。”
他淡淡收回視線。
籃球從别人手中被截斷,重新回到他的手中。跳躍時,他甚至無需怎麼瞄準,憑借着熟悉的手感,就能輕易地抛出一道相對完美的弧線。
“嘩。”
空心球,又進了。
……
片刻後,林溪氣鼓鼓地回到了籃球場。
真的好奇怪哦。
明明是迷路嘛,他怎麼又能每次都這麼準确地“回到”這裡?
他自顧自地生氣了一會兒,然後低着頭,認命地、慢吞吞地往籃球場走。
和這樣的高溫天氣相比。
名為“社恐”和“語言障礙”的這兩樣東西,漸漸變得無足輕重。
一鼓作氣,再而作氣,三而……
咦,兇巴巴不在?
林溪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歡快起來。
随着他靠近,人群中的聲音也漸漸落入耳朵。
“聽說沒,咱班要來個轉校生?”
林溪:0.0?
咦。
吃瓜,吃到了自己?
“聽是聽過,也不知道男的還是女的。”
“我知道啊,男生嘛。”
“靠。”
林溪:……
聽起來像是很失落。
“啧,其實男的也行吧,長得咋樣?”
“沒聽過。”
“哦,那就是不太行。”
林溪:……
他睜圓了眼睛,不服氣地鼓了鼓臉頰。
“成績呢?”
“也沒聽說,應該一般吧。”
“我靠,怎麼啥都一般,那他轉校過來幹嘛?”
林溪:……
生氣。
他也不是自己想來的啊。
“哦對,倒是有個八卦。
他好像是個殘疾人。”
林溪:!
你才殘疾呢,你全家都殘疾!!
他明明最多隻是、隻是說話不太利索而已……
就在林溪把自己氣成一隻河豚的時候,一道淡淡的聲音打斷道:“别廢話,還打不打球?”
“打打打。”
诶不行,他還沒問路呢。
林溪趕緊跑上去,踩着重重的腳步聲,用力——
戳了戳對方的肩。
“哎喲。”
對方猛地跳了起來,驚悚地回過頭。看到林溪時,他的表情又才重新放松下來,忍不住道:“同學,你要吓死個人啊。”
從哪兒冒出來的?走路都完全沒個聲兒。
林溪鼓着臉看他,剛要說什麼,餘光一瞥,又呆住了。
原來,“兇巴巴”還在這裡!
黑衣男生隻是之前剛好站在了他視線的死角處。
林溪硬着頭皮,有點想溜。
這個人的氣質真的好兇啊……光是站着,就不敢讓人靠近了。
“你有事嗎?”
面前說他壞話的人在問。
林溪内心氣鼓鼓,但又不敢和兇巴巴對視,隻好耷拉着腦袋,悶悶地在紙上寫:
【你好,請問“一教”怎麼走?】
哼。
雖然對方說過他壞話,但是問路的時候,該有的禮貌還要有的。
林溪:QAQ
惹到我,也算是你們惹到棉花啦。
這日頭,看字還挺費勁的。徐顯不耐煩:“有啥事你就直說嘛,寫啥字啊。哦不對,你問一教?一教在哪你不知道麼,話說你是我們學校的人?”
林溪:啊?
目瞪口呆。
他的問題怎麼這麼多啊,救命,他寫解釋都來不及……
林溪咬着筆蓋,苦惱地想着自己該怎麼解釋,但就在他落筆之前,視線裡驟然多了一隻青筋盡顯的手。
看着不算很白。
帶着一點少年獨特的肌理感。
陽光下,隻需要一瞥,林溪甚至就能夠清晰地看到對方靜脈血管的走向,縱橫交錯的生長着。
林溪晃了下神。
有點耳熟的聲音響起,淡淡的,是剛才打斷衆人的嗓音:
“往前走,走一段後會看到個花壇。繞過去,再往後,穿過水廊,再往前,最後左拐。”
低聲又清晰,像是一把大提琴在訴說。
“聽的見嗎?”
林溪擡眸看了看。
他避之不及的“兇巴巴”就站在眼前,身高上就比他高了一頭,擋住了部分光線,在他頭頂上落下了一片狹小的陰影。
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林溪點了點頭。
遲疑兩秒。
又搖頭。
聽見了。
但沒記住。
因為背着光,對方的表情變得模糊不清,但嗓音裡的淡淡不耐卻是直白到清晰。
“麻煩。”
低聲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