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垂着頭,有點喪。
其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吧,這麼複雜的路線,鬼才記得住……
“給我。”
在林溪領悟過來給他什麼之前,那隻漂亮的手,就從他的手心裡拿走了筆和本子。
他愣愣地看過去。
“唰唰,唰唰唰。”
筆尖在紙張上劃出快節奏的摩擦聲,随着“兇巴巴”的動作,一張非常潦草的草圖快速浮現。
同一頁紙,卻出現了全然不同的兩種字迹:
一個規矩圓潤,一個淩亂鋒利。
“這是花壇,這是水廊。”男生垂着眼,眉眼間隐約可見難以觸碰的絲絲冷意,但這點冷意在他的實際動作下,總歸還是看着柔軟了許多。
他給林溪畫了一條路徑,不耐煩,但語速卻放慢了:“能看懂了嗎?”
林溪趕緊點頭。
對方把筆還給他。
林溪下意識地跑開了。
跑了兩步,他又忍不住猶豫着回過頭。
還有事?
對方的臉上,直白地寫着這三個字。
林溪抿了下唇,往回跑兩步,将自己手中的紙翻了一頁,然後高高地舉起。
【謝謝^^】
提前寫好的感謝。
甚至還帶了個笑臉。
時星野:……
兔子般的少年一溜煙地跑得老遠,每個腳步都充滿了逃跑的意味,生動形象地表達出“害怕”兩個字。
但偏偏,還要講禮貌。
時星野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心情陡然變得有些微妙。
“诶野哥,這人誰啊?你認識?”
徐顯沒有眼力見地湊上來,嘿嘿笑道:“還是,咱野哥也會助人為樂了?”
時星野特别想給他一腳。
“不認識。”
他眼風冷冷地掃過來。
徐顯:?
不認識就不認識呗。
瞪他幹嘛啊。
時星野淡淡:“但你認識。”
徐顯:哈?
他虛心求教:“什麼意思?”
時星野懶洋洋地從地上拿起籃球,漫不經心地往場上走:“你不是說人八卦,說得挺高興麼。”
語氣淡淡,但嘲諷意味十足。
徐顯愣了一會兒,猛然回過了神——
“我靠。”
那人是轉校生???
徐顯貧瘠的大腦,在經過長時間的運轉後,終于又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那那那,我之前說他的那些,他都聽到了?”
他驚悚地捂臉。
時星野笑了下:“你猜。”
徐顯隐隐有點絕望。
想想他之前都說了什麼?
哦,什麼壞話都說了。
他痛苦地蹲了下來,雙手抱頭:“完了完了,那他不會去找老班告狀吧……要是傳出去說我殘疾人,别人會怎麼看啊?”
他們雖然混,但也是有原則好麼。
時星野懶得理他。
反正以徐顯的腦子,煩惱一般都撐不過三秒。
果然。
在他又進了一個三分球後,對方早就忘了剛才的話題,吹了聲口哨,手動配樂:“bingo~恭喜我們野隊,再加三分。”
時星野:看。
他就知道。
……
雖然有了示意圖,但等到林溪“艱辛”地找到一教辦公室時,半個小時都過去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折磨,他成功從“林溪”,變成了“林奚”(脫水版)。
蔫了吧唧地站在辦公室門前,剛擡手,打算敲門——
“太胡鬧了!”
裡面率先傳出了斥責的聲音。
敲門的手尬在了半空,林溪猶豫還該不該進去。
“午休時間,誰讓你們出去打球的?”
罵人的是個女老師。
另一個嬉皮笑臉的聲音回答:“反正是休息時間,我們也是勞逸結合嘛。”
女老師微微一頓,随即嘀咕:“這麼熱的天氣,你們也不怕中暑。”
沒錯沒錯~
今天多熱啊。
林溪悄咪咪地探頭,從玻璃窗外偷看。
辦公室裡,老師裡面排排站着一群“挨訓的人”,都很面熟。再一看,可不就是他之前在操場上遇到的那群人嘛。
“還有!”
女老師的嗓音重新大了起來,仿佛自己也意識到了,中不中暑的根本不是重點,重點的應該是另一件事。
“……打球也就算了,誰允許你們把球砸到校長頭上的?!”
哇。哇。
吃瓜的林溪悄無聲息地睜大了眼。
這種事情,簡直……
泰酷辣!
隻恨自己走的早,沒有看到現場版。
“說,誰砸的?”
現場安靜片刻。
然後人群中,站出了一個兇巴巴。
“我。”
時星野淡漠地掀了掀眼皮,吐字清晰:
“不是故意的。”
隻能說,太陽光底下,誰能想到突然會冒出一個锃光瓦亮的“腦袋”?他被那反光的光線晃了下眼睛,等反應過來時,球就莫名其妙到了校長的秃頂上。
……不得不說,當時大家都笑出了聲。
老師看着他,有些頭疼。
時星野看着像是在承認錯誤。
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情緒過于坦蕩,比起承認,更接近于是某種意味上的挑釁。
就像在說:對,我砸的。
那又怎樣呢?
林溪:仰望!膜拜!
這就是屢教不改的大佬氣質!
辦公室裡,老師莫名梗塞了一會兒,對着這個長久的刺頭,她确實有些無從下手。眼瞅着她憋了好半天,最後也才憋出了一句:“下次别這樣了。”
并沒什麼威懾力。
有人甚至還在偷笑。
連時星野眼中都帶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但他比較給面子,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嗯。”
對面的老師:……
這還不如不應呢。
林溪:好厲害啊。
隔着一扇玻璃,圍觀了全程的他,對“兇巴巴”的濾鏡已經疊了一層又一層。
敢砸校長。
還講義氣,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但對年輕老師又很尊重。
這不就是武俠劇裡,那種替天行道的“俠客”嘛?
嗚嗚嗚好羨慕。
他眼巴巴地瞅着。
正此時,時星野無意間往外一瞥。看到某張熟悉的臉,他的目光下意識一凝——
今天是怎麼了?
第四次看到這張臉。
他對于“砸了校長”這件事,完全沒放在心上,對老師的批評更是左耳朵進右耳出。但莫名的,對方的視線莫名讓他感到一些份量。
時星野:……
林溪:炯炯有神.jpg
時星野:……
還看?
他不知道,窗外的林溪認定這是個單向玻璃,認定裡面的人看不到自己,所以偷看偷得明目張膽毫不遮掩。
時星野隻感受到了挑釁。
而面對挑釁,他從來隻有一種态度。
他眉梢冰冷上揚,目光兇且銳利,直勾勾地看了回去。
看什麼看?
想挨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