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意靠在窗邊,探出上半身,絲絲縷縷的長發飄出窗外,他松開握住刀柄的手,垂向地面,珠串般猩紅的血順着指尖往下滴落。
塔樓下方的男人伸手,手甲接住了教皇的血。
清脆的敲擊聲響起,乜衡感受到了寒意。
如果他再晚來一會,教皇是不是就離開人世了?
他不應該離開那麼久,還準備個屁的歉禮,就應該時時刻刻盯着教皇才對。
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傷,他罪該萬死。
乜衡冷聲對守在塔樓的騎士命令:“開門,我要進去。”
騎士踟躇半晌,還是拒絕了他:“克文賽斯大人,您已經不是聖騎士團的團長了。教皇有吩咐,您不得踏入教堂。”
“乜衡——你跑這麼快幹什麼——”一人騎着黑馬姗姗來遲,挂在馬脖子上的牛皮袋叮當作響。
乜衡側目,表情不善:“是你來遲了。”
來人讓馬停在乜衡身邊,把東西遞給乜衡,“喏,給你。”
乜衡伸手接過牛皮袋,從裡面掏出兩樣東西。
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耀眼的光芒,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乜衡手中的東西。
——赫然是失蹤已久的國王王冠和權杖。
乜衡摘下頭盔,在衆目睽睽之下,戴上了王冠。
“我是國王赫若尼·恩施的血親,阿蓋約公爵的長子,也是教皇冕下親封的聖騎士團團長,克文賽斯·尤金。”
“在教皇的見證下,我将繼承王位,成為布納圖王國新一任國王。”
他環視四周,“誰有意見?”
伴随他的話音落下,所有騎士手中的長槍對準被包圍的人群。
沒人敢開口。
乜衡收回目光,再把注意力放在了教堂的騎士身上,“現在,我是布納圖的國王了。”
“我要同教皇大人商量天罰疫一事,孰輕孰重,你應該明白。”
守在門口的騎士看了眼他身後的重甲騎兵,還有虎視眈眈的乜衡:……
他轉身打開塔樓的門。
乜衡翻身下馬,把王冠和權杖又裝進牛皮袋,丢給自己的兄弟:“拿着礙事,給你了。”
孟萬信接過袋子,哼笑一聲:“别人寶貴的東西在你這裡,還礙上事了。”
看着乜衡迫不及待地離開,孟萬信擡頭打量了一番教皇。
這教皇有什麼魔力,把乜衡迷得暈頭轉向。
甚至為了他,放下芥蒂去求乜部長的幫助。
乜衡也不知道。
他常常把愛放在嘴邊,但他最不懂的就是愛。
他認為自己是愛教皇的。
對美麗事物的喜愛,就好像是小時候喜歡的槍械玩具,在見到赫爾彌喬·雲澤的那刻,他就知道自己愛他。
乜衡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能弄明白愛是什麼,但似乎……來不及了。
他打橫抱起即将昏厥的教皇,眼中有千言萬語,最後一句話也沒說。
“你坐上了、王位。”雲殊意在乜衡趕來時就中斷了對傷口的修複,他醞釀了一下情緒,眼中仿佛覆着一層水霧,“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乜衡抱緊懷中的人,青年沒有掙紮。
這算是他們重逢之後,兩人的第一個擁抱。
乜衡自嘲的笑了笑。
或許是教皇沒有力氣掙紮了。
“我不要報酬,隻要你能活下來。”他聲音幹澀,“你會活下來的,對嗎?”
懷中的青年咳嗽兩聲,卻沒有應聲。
乜衡的心跌落谷底,渾身發冷。
沒入胸膛的刀隻剩刀柄暴露在外,乜衡隻覺得鑲嵌在刀柄上的寶石刺目到尖銳。
雲殊意最後看了乜衡一眼,張了張嘴,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陷入了沉睡。
——
天罰疫的疫苗,在乜衡送去教廷的那個醫師手中産生,就在雲殊意昏迷兩日後。
有布納圖新任國王的管理,疫病逐漸消退,王都恢複往日的平靜。
在沒人察覺的時候,掀起抗議的玩家全部死亡,涅切科主教被新任國王以背叛光明教的罪名打入王室大牢。
涅切科主教聯合外人偷盜儲物室的珍寶,并多次試圖陷害教皇,一年後将處以死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唯有一人,仍舊身處生死邊緣。
雲殊意的那一刀捅得極深,紮破了肺腑,差一點就要傷及心髒。
在醫生的全力搶救下,雲殊意才勉強救回一條命。
教皇安靜地躺在床上,周圍雪白的帷幔飄蕩,輕輕拂過他日益消瘦的臉。
有人來到床邊,靜靜坐在椅子上。
“童話書已經講完了,這次你想聽什麼?”
“我的過去,想聽嗎?”
乜衡握住雲殊意的手,用手溫焐熱,“你肯定不想聽,但是你沒拒絕,那我開始講了。”
“你讨厭我,害怕我,我都知道,每次我碰你的時候,你肯定都在心裡罵,我這個流氓小賊,怎麼不早點去死。”
“……你舍不得我去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