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宴的靈魂飄在半空，看着青澀的自己和青澀的謝禮峙在黑暗中相擁，共享冬夜的體溫，緘默不言。

這是他的記憶，他看着“自己”出生，長大，在淤泥中掙紮，與謝禮峙相愛，與謝禮峙幸福。

他始終看着自己，那些遺失很久的記憶很陌生，又很熟悉，原來他曾經與謝禮峙相愛過。

而好景不長，謝禮峙的好感度意料之中的漲到了100%，系統的聲音很快就在“戚宴”腦海再次響起，他如戚宴猜想中的那樣，用貧瘠的積分跟系統換了留在這個世界的機會。

就在他松了口氣，以為能如願跟謝禮峙在一起時，戚宴眼前的畫面一轉，在看見熟悉的場景和人時，他呼吸一滞。

他眼前已經不是他曾經存在過的那條世界線，而是他一切痛苦的來源——

系統空間。

主系統散漫的坐在高座，眼神淡漠玩味的看着“他”的幸福生活。

戚宴眼睜睜看着那個自稱為神的統治者，提筆在原作上更改了兩句，于是戚宴出現了，被下放到了謝禮峙所在的世界，開啟了一場本就帶着惡趣味和陰謀的攻略遊戲。

主系統看着他們成長，操縱着系統出現在“戚宴”生活中，看着他們掙紮，痛苦，遊刃有餘地擺弄着自己創造出來的玩具。

直到“戚宴”用自己的全部積分，換留在謝禮峙身邊的機會，他自信的表情才開始龜裂剝離。

戚宴跟着主系統出現在他夢中，主系統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問：“戚宴，你要跟06一樣背叛我麼？”

“戚宴”搖頭，“我已經用積分跟你換了，我沒有背叛你，我隻是争取我自己想要的幸福。”

“幸福？”主系統冷笑一聲，“你，違背了我的規則。”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剝離世界線的，隻看見被波及的謝禮峙渾身是血，趴在滾滾濃煙和污泥裡，十指都是血，頂着主系統戲谑玩弄的目光，往他這裡爬。

看到這裡時戚宴瞳孔驟縮，沖了上去，“不！不要這麼對他！”

但這裡是他的記憶，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他虛無的靈魂從主系統身上穿了過去。

戚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猛地回頭，記憶那一刻如洪流把他淹沒。

青澀的謝禮峙拼盡全力，還是無法留下愛人。

世界崩離，被強制帶回系統空間的“戚宴”心如死灰，萎靡不振。

他顯然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親眼看到最愛的人因為他死亡，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主系統找到他，無視了他的痛苦，依舊是上位者姿态，散漫又強勢，“沒有人能違背我的規則。”

“戚宴”不說話，他現在隻想跟着謝禮峙一起死。

但主系統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扼殺他希望的同時，又給了他一線生機，“别那麼傷心，小戚宴，未來你還會經曆很多個任務，說不定還能遇到他，隻要你努力。”

“是麼……”“戚宴”眼神麻木，仰頭看着這個主宰一切的“神”，“如果有一天，我還能和他重逢，在我離開的時候，請抹去有關我的，全部記憶。”

年少青澀的他屈服了，為了渺茫的，再見一次摯愛的希望，那或許是欺騙他的謊言，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主系統詫異地挑了挑眉，卻也沒反對，恩賜般的點了點頭，“好吧，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我可以答應你。”

此後，他們開啟了數年無法相見的循環。

許是執念太深，世界崩壞之後謝禮峙并沒有被消除記憶，一個人帶着他們的回憶，反複被重啟，反複和“戚宴”相遇，但他明白，那都不是他。

戚宴的靈魂飄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深愛的少年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被折磨成瘋子，在看不見盡頭的歲月裡，執拗的等着他回來。

痛苦如油烹火烤，戚宴成了自己記憶的旁觀者，他一直所追求的圓滿成了他痛苦的來源。

直至今日，他才徹底明白，他沒有來處，沒有未來，他的存在，不過是荒謬的統治者随筆書寫出來的玩具。

他潦草的出現，給自己最愛的人帶來痛入骨髓的傷害。

深藏在記憶中的愛恨勾起後帶來的隻是無盡的疼痛，戚宴從歇斯底裡，到麻木的接受自己發生過的一切。

時光流轉，落葉飄零，春光一年又一年的燦爛。

他們輪回，尋覓，重啟，一個失去記憶麻木的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一個帶着記憶孑孓獨行，逐漸變得偏執，瘋狂，成為一個戚宴口中的瘋子。

他們的愛情像一面平靜的湖，沒有颠沛流離，可湖面下的漩渦波濤洶湧，刻入骨血。

直到戚宴再次看見了自己，被01從休眠倉裡再次喚醒，失去記憶的他抗拒被下放到0401世界線，卻被01強制投放。

在他下放0401世界線之後沒多久，01就被主系統傳喚了過去。

依舊是那個令人畏懼的，看不見盡頭的房間，主系統在高座上俾睨衆生，冷漠刻薄地看着下面的01，聲音低沉，“誰準許你把他下放去0401世界線的，01？”

戚宴一怔，蓦地想起當時下放世界線的時候，01曾跟他說過是主系統指定讓他去0401世界線的，然而現在01卻因為他下放被主系統诘問。

01的姿态不卑不亢，眼神看不見波瀾，眼底盡是死寂，他仰頭看着主系統，“0401世界線有他要見的人。”

“我沒允許。”主系統壓迫的聲音傳過來，随之而來是無形的力量，讓01強制下跪，就像對神明下跪那般，而信徒臉上，看不見一絲虔誠。

“01，你忘記你自己的身份了，你太放肆了。”

主系統想讓他低頭，可他執拗的擡頭看着主座上的人，沒有半點屈服的樣子。

“你很久沒有被下放了吧？”主系統說，揮了揮手，幽黑的漩渦出現在01面前，“是我對你太仁慈，既然你想讓他跟愛人團圓，那你也去見見你想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