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峙的臉上看不見任何對生的渴望,伸手觸碰着虛無皎潔的月光。
戚宴崩潰的跪在地上,卻因為沒有實體,無法喊叫出聲,喉嚨像是塞滿了棉花,淤堵酸澀。
謝禮峙的災禍,自始至終都是他帶來的,他們之間所有的悲慘、悔恨、掙紮、破碎,不過是一個自稱為神的怪物主導的一場惡劣的遊戲。
他無法接受,洶湧的恨意和痛苦如無邊之海,鹹澀的海水從口鼻湧入,幾乎将他溺斃。
親眼看見謝禮峙因為他承受的痛苦,他恨不得當時在系統空間手刃主系統的人是他,但即便将他千刀萬剮,也抵不上謝禮峙所受的萬一。
自那天起謝禮峙就生了一場重病,在醫院躺了好長一段時間,病好之後,他又恢複了那副不言苟笑的模樣,但又與之前有些許的不同。
他不再死氣沉沉頹喪度日,抱着與戚宴重逢的微渺希望,努力的活着。
直到看到謝禮峙回國,戚宴的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他的記憶已經盡數回來,他知道接下來,他會重新回到0401世界線,成功與否尚且不知,如果失敗了,他甘願赴死,跟謝禮峙一同埋葬在坍塌的世界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死寂的世界裡忽然傳來了微弱的嘈雜聲。
戚宴緩緩睜眼,雙眼沒有焦點的落在急速倒退的白熾燈上,耳邊嘈雜的搶救聲漸漸放大,越發清晰。
“患者無自主呼吸,心髒驟停,準備腎上腺素……”
人聲和車輪聲交雜着敲打着戚宴的耳膜,他渾身像要散架了般劇痛,大腦因為疼痛而變得遲鈍。
心髒驟停……是誰心髒驟停?
他還好好的睜着眼,是誰在被搶救……
那個令人心痛的名字呼之欲出,他卻再次陷入昏迷。
意識在混沌中沉浮,戚宴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睜開眼時入眼是刺眼的白,鼻尖萦繞着濃重的消毒水味。
他動了動手指,喉嚨下意識輕溢出的細微聲響引起了床邊坐着的人的注意。
“小宴?”溫婉的貴婦人急切的湊了上來,抓住了他放在身側的手,溫熱的觸覺提醒着他還活着的事實。
“小宴你醒了!”溫嫣好幾天沒睡好,向來精緻的臉上挂滿了疲憊,她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迎着戚宴迷蒙的眼神,摸了摸她的臉,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你可吓死媽媽了,到底是怎麼了?”
戚宴緩慢地眨了眨眼,喉嚨有些幹澀,“媽?”
“哎,媽在這兒。”
“我睡了多久?”
溫嫣擦了擦淚水,紅着眼睛道:“四天了。”
“四天……”戚宴看着雪白的天花闆,思維緩慢地重新運轉。
他看見了溫嫣……他成功回到了0401世界線,那……
“謝禮峙!”戚宴猛地抓住溫嫣的手,掙紮着想從床上起來,“媽,謝禮峙呢?謝禮峙他怎麼樣了?!”
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他回來是為了謝禮峙,心髒驟停,要搶救的也是謝禮峙!
他身上被槍擊的傷口還沒好,掙紮之間扯到傷口一陣刺痛,他緊皺着眉頭,無力地摔了回去。
“你别動!你先别動!”溫嫣慌亂的壓着戚宴的手,安撫般緩慢拍着。
“媽……”戚宴紅着眼,“謝禮峙呢?”
他的神情實在太脆弱,讓溫嫣有些手足無措,可謝禮峙現在的狀況,讓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小宴……”溫嫣抿了抿唇,“你别擔心,你爸爸在陪着小峙呢。”
“我要見他。”
溫嫣不說話了。
“媽,我想見他。”戚宴眼睛更紅了,他要親眼看見謝禮峙,他要确認他還活着。
“……”
而親眼見到謝禮峙,他才明白溫嫣的欲言又止。
戚宴被溫嫣攙着,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見重症病房裡躺着的謝禮峙時,他雙腿發軟,險些跪倒在地。
謝禮峙緊閉着雙眼,蒼白的身體上插滿了各種儀器,隻有生命檢測儀上跳動的線證明他還活着。
溫嫣擔憂的目光落在戚宴身上,狠了狠心,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他。
“這幾天,小峙被緊急搶救過幾次,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醫生說他沒有求生意識,這幾天如果醒不過來的話,可能……”
接下來的話她沒再忍心說出口,謝禮峙傷得太重,失去了求生意識,像是一心求死,全靠機器吊着命,他自己不想活了,醫生也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