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路行雲左手用力将鐘淺晴向後一拉,用身體擋住Datura的視線,右手掏出槍,指向對方的腦袋。“咔啦”一聲,很清脆,保險打開了,槍處于開膛狀态。
“放心。”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掙紮着要保護她的鐘淺晴說,使勁鉗住對方,然後看向Datura,“你要幹嘛?”
“我不幹嘛。”Datura平靜地說,“我和鐘小姐無冤無仇,不想傷害她,但是老闆……”他扭頭看向一側,“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陳然一怔,僵在原地。
無冤無仇麼,路行雲心想。她沉默着等陳然的反應,隐隐約約地猜到Datura指的是誰了。
“Oleander是你親手培養出來的,你就忍心看着她被警察帶走嗎?她會被判極刑的。這些年她對你忠心耿耿,什麼髒事都願意做。你呢?我剛剛聽了半天,你一直在說你的家人,連她的名字都沒有提過。”
“我能有什麼辦法?她已經被警方逮捕了,誰讓她這麼不小心。”陳然的态度很冷漠。“我培養她,供她吃穿、教她做事,難道我還要管她一輩子嗎?”
“她視你為老師!”
“所以呢?我虧待她了嗎?她能過上奢侈的生活還不是因為我?是我給了她一切。要知道,她以前就是個沒人要的陪酒小姐,那個環境可比現在髒多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Datura張了張嘴,似乎不敢相信那是陳然說出來的話。他一直以為陳然對Oleander的感情就像父親對女兒,至少對方平日表現出來的是這樣。Oleander曾經說陳然給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可就目前看來,他很難從陳然的言語裡聽出任何的尊重。
“Datura,我還輪不到你來指點,要知道你能有今天也是因為我。把槍放下吧,這場遊戲咱們輸了就是輸了。”
“嘭!”毫無征兆的一聲槍響,子彈穿進厚厚的地闆。
雖然是消音手槍,但這突兀的聲音令鐘淺晴感到恐懼。她哭着喊叫了幾聲,捂住耳朵縮在路行雲的懷裡。腿軟的站不住,她本能的想蹲下,卻被路行雲強行拉了起來。對方怕Datura再次朝地面開槍,跳彈可能傷害到她。
“你開槍幹嘛?”陳然看着很冷靜,但可能是裝的。路行雲看見他握緊了拳頭。“Oleander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用試探的語氣問。“你喜歡她?”
Datura用沉默給出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案。
陳然不忿地笑了笑。表情暴露了他的内心想法,他似乎覺得Datura很可笑。Oleander視陳然為老師,很崇拜他。但他不配為師,單向崇拜的感情注定被利用,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就不那麼幹淨了。“她不喜歡你吧?”
“……”
“所以你圖什麼呢?”陳然向Datura挪了兩步,并親切地叫了對方的小名,“别做傻事。放下槍,估計警察就在附近,我會為你争取一個逃跑的機會。忘記那個女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警察就在附近?”Datura持槍的手很明顯地抖了一下,他簡直不能相信陳然的話。
若真是這樣……他忽然就明白了,陳然最後的掙紮隻是想為自己博取一個生的可能性,為家人尋求有保障的出路,并沒有真的想傷害眼前的姐妹倆。路行雲雖然拒絕了陳然,但陳然獲得了路行雲的承諾,目的也算是達成了。另外,陳然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生死,雖然對方說要幫他逃跑。
難怪路行雲手裡會有槍,陳然沒有搜她的身,想必對方身上帶着各種通訊設備。原來他隻是個無足輕重的炮灰啊,Datura終于意識到了這件事。
“嘭!”憤怒讓他又開了一槍,着彈點離路行雲和鐘淺晴很近。
鐘淺晴為躲避子彈,下意識地小跳了幾下。路行雲的胳膊收的更緊了。“低頭、低頭。”她囑咐道。對方變得聽話,雙手死死抓住她腰間的衣服,整個人都藏進了她的身體裡。
不能再讓陳然和Datura聊下去了,對方已經憤怒到極點,這樣下去會出事的。路行雲持槍的那隻胳膊又酸又脹,但她不敢放下哪怕一厘米。她算是明白大學時為什麼要接受持槍耐力訓練了,這種基礎性訓練可能會在關鍵時刻救她一命。隻是現在不是發表感想的時候,她扭了扭肩膀,槍口始終指向Datura的腦袋。
“你想要什麼?”路行雲問,“想要Oleander出來?”
她的話引起Datura的注意。“是的,她不出來,你們今天誰也别想活着離開。”
“我相信你說的,但你要先認清一個現實。我們有三個人,你隻有一個,最差的結局就是一死換一死,Oleander也出不來。你是外籍,罪責不夠被判死刑的。别沖動,活着才是希望。”
“少廢話。你現在立刻給警察打電話,隻要他們肯放了Oleander,今天誰也不會死。否則,死一個、死兩個對我來說沒區别,我陪你們下地獄。”
路行雲深吸一口氣,決定聽從Datura的建議。對方做過雇傭兵,是個亡命之徒,可能真的會選擇同歸于盡。“小淺,别動哦。”她好言安慰懷裡的人,左手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撥通緊急聯系人的電話,然後把手機扔給了Datura。
Datura接過手機,神情早已不像先前那般淡定。他向手機另一端的人提出訴求,語速很快,時不時地擺頭,警惕地看向路行雲和陳然。幾分鐘後,他忽然安靜了,欣喜的表情短暫的出現在臉上,但很快就變成了驚愕。他将頭慢慢轉向陳然,張大了嘴巴。
下一秒,他的臉扭曲了,五官擰在一起像是要拼個你死我活。震怒——路行雲在那張臉上看見了震怒的表情。
不妙。就是一瞬間,本來指向路行雲的槍口改變了方向。
槍響了。
“啊——”鐘淺晴被猛地按在了地上,尖叫着扒住地面。她被路行雲死死的壓在身下,側臉貼着地闆。同時,她感到對方的身體向後振了一下。她渾身痙攣,大哭着想擡頭,卻四肢癱軟,使不上一點力氣。
一共三聲槍響。
很快,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她聽見了第四聲槍響。餘光中,她看見鮮血在地上流淌,正順着地闆縫流向她的指尖。
不、不,一定不是姐姐的血。她快不能呼吸了,“姐、姐……”她好慌張,機械似地扭動脖子。路行雲背對着她,蹲在前方一動不動。
“别亂動。”
是路行雲的聲音,她大喘了一口氣。由于不清楚對方在和誰說話,她不敢動,而是按照路行雲事先教她的,雙手護住腦袋,将身體縮成一團。突如其來的安靜令她感到恐懼,她聽見了痛苦的低吟聲和粗重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