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時,艙外漆黑的水面出現了光亮,明亮的燈光正在向遊艇疾馳而來。
“姐、姐。”
“我沒事。警察來了,你快去船尾求救,聽話。”路行雲說這話時沒回頭,她跪在原地始終保持雙手持槍的姿勢。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她的額頭全是汗,不停地大口呼吸,試圖确認當下的情況。
剛剛Datura忽然将槍口轉向陳然。陳然的反應很快,想彎腰沖上去抱住對方,嘗試奪槍。可Datura的反應比他更快,對方提前蹲下用槍抵住了他的胸口,連開兩槍。同一時間,路行雲也開槍了。她怕打到陳然,将槍口對準了Datura的腰。
陳然胸部中了兩槍,身體就像海綿一樣軟了下來,俯身趴在血泊中。Datura中了一槍,就在他轉身時,路行雲又開了一槍,擊中了他的上腹部。子彈的沖擊和穿透般的疼痛讓他瞬間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路行雲站起來晃了兩晃,仍将槍口指向Datura。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味和火藥味,她小口呼吸了幾次,慢慢走向二人。接近Datura的時候,她一腳踢開對方手中的槍。
她蹲下,手指放在對方頸部動脈的位置,那裡仍有微弱的心跳。Datura還活着。不過她暫時顧不上幫對方包紮,而是蹲到陳然身邊。她摸不到陳然的心跳,于是試圖給對方翻個身。但對方是個成年男人,她的胳膊很疼,用盡全力也沒能翻動對方。
“小、小行。”血泊中傳來沙啞的聲音,非常微弱。
路行雲趕忙趴在地上,扶住陳然的腦袋。“舅舅,堅持住。”
陳然的身下有大片的血迹,他的嘴唇在顫抖,口水和鮮血順着嘴角流了出來。“證、證據……”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向駕駛座的位置。
“舅舅。”路行雲沒管證據,她大聲地叫他,“舅舅!堅持!醫生馬上就到!”她着急地看向窗外,那光亮怎麼來的這麼慢!“堅持啊!”她忍不住大喊。
陳然的手耷拉到地上,痛苦的表情不見了。他垂下眼皮,眼睛微微睜開,眼底空洞無光,再無回應。
怎麼會這樣,路行雲好想哭啊。她再次嘗試将陳然翻過來,這時身後忽然有了動靜。她慌忙轉身,卻沒來得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後拉扯。突然,她不能呼吸了,槍掉在地上。Datura面目猙獰,倚在壁櫥邊緣用胳膊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沒有反應的時間,眼前的世界忽然就模糊了。她憑借着暫存的意識,一隻手扒住對方的胳膊,另一隻手猛擊對方腰部中彈的位置,雙腳用力地蹬着地面。可對方殺紅了眼,就是不松手。
恍恍惚惚,路行雲看見有人走了過來。緊接着,耳邊出現了巨大的玻璃炸裂聲,無數碎玻璃鋪面而來,她用手擋住了臉。
同一時間,她又能呼吸了。喉嚨就好像被異物卡住似的,她感到惡心,趴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咳嗽。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扭頭看向一旁。鐘淺晴舉着雙手,呆愣在原地。Datura的額頭和眼角都在流血,躺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姐、姐姐……我、我……”
路行雲咳個不停。她爬了兩下,抱住鐘淺晴的腿。對方身子一軟,摔進她的懷裡。
剛剛鐘淺晴沒有按照路行雲的指示去船尾。她不想留路行雲一個人在艙内,更何況,血泊裡躺着她的親舅舅。當她看見Datura忽然從背後勒住路行雲的時候,沒有任何意識地爬了起來,從裝飾架中拿起一個花瓶,拼盡全力朝Datura的頭砸了上去。
“啊——”她跪在路行雲懷裡大哭。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路行雲緊緊地抱着她,忍着喉嚨的不适努力發出聲音,“結束了。”
“小行!小淺!”是秦陽。他大步沖到路行雲和鐘淺晴的面前,用身體護住二人。
看見老師的那一刻,路行雲終于繃不住了,瞬間泣不成聲。從Datura開槍到秦陽上船,隻過了五分鐘,而這短短的五分鐘對路行雲和鐘淺晴來說,仿佛恍如隔世一般。
“你們總算來了。”她抱着鐘淺晴,倚住秦陽,聲音有些嘶啞,而且斷斷續續的。“證據在駕駛座附近,你們找找,遊艇有攝像頭。”
“好。”秦陽遞給附近同事一個眼神。為了防止路行雲的身份暴露,他們會在當地警方到來之前,将陳然的證據和遊艇内部監控的儲存卡取走。“小行小淺,時間緊迫,聽我說。一會兒當地警察就來了,你們記住,陳然是為了籌錢才挾持你們的。能明白嗎?”
二人麻木地點點頭。
“我和其他人之所以在這兒,是因為小行提前給我發了消息。我覺得事情不對勁就找了領事館,小行沒槍,槍是領事館的人開的。我剛說的話,警察不問就不說。”
“明白。”
沒過多久,遊艇内湧進五六個人,身着當地警服。他們在路行雲和鐘淺晴的面前走來走去,有人在大聲叫喊,有人在用對講機說着什麼。Datura第一個被擡了出去,兩個醫生模樣的人表情凝重地蹲在陳然的身邊,相視搖搖頭。他們朝外招手,很快就有人擡着一個橘黃色的袋子進來了。
鐘淺晴窩在路行雲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舅舅被裝進裹屍袋。
路行雲也哭個不停。她擦了擦眼睛,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的身上、手上和臉上沾滿了陳然的血漬。陳然消失的地方有一大灘血迹,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就像一朵鮮豔的彼岸花。
“好了,小行小淺,你們先上救援船,其他的事以後再說。”秦陽始終護着她們,向她們投出一個關切的目光。
“走吧,小淺。”路行雲看向懷裡的人。小淺安全,這是最重要的。
鐘淺晴沒動,隻是不停地哭。
大海不知道遊艇裡發生的一切,它依然平靜。路行雲抱着鐘淺晴走上後甲闆的時候,東方已現魚肚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