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液一樣的湯汁上,漂浮着一顆還帶着血絲的巨大眼球,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生物的,主食則是絮狀的糊糊,秦難安分明看到了有兩隻觸足從那堆東西中探了出來,時不時還彈動了兩下,第一次注意到的時候,她希望那是錯覺,第二次注意到的時候,她就再沒法欺騙自己了。
整個餐盤之中,唯一可供食用的東西也就隻有作為擺盤裝飾的三兩根青菜和西蘭花,以及那看上去半生不熟的土豆。
“怎麼了?你們不吃嗎?”
正風卷殘雲着的咕姆抽出半分空來,關心面前兩個細皮嫩肉的同類。
時止不動聲色地用筷子挑了根青菜送入嘴中,寡淡無味,泛着讨厭的苦澀味道,但好歹能吃入口。
她們能排隊領到餐就算不錯了。食堂晚上隻開放一個小時,那些蟲子都跟瘋了一樣地往裡頭擠,東西還沒吃到嘴,人先變成肉醬了。要不是咕姆和莉莉兩隻戰鬥力極強的蟲子帶着她們,恐怕她們也得像其他大部分玩家一樣,現在還在牆角罰站沒飯吃呢,更不用說,一邊罰站,一邊還要看着這群怪物算不上優雅美觀的吃相……時止自己都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咕姆在大快朵頤的時候到底把多少口水或是殘渣濺到了她的碗裡。
“感覺吃不下去啊。”
秦難安擰着眉頭,面露難色。她拿手指戳了戳那塊硬硬的土豆,啃了一口,毫不意外地臉皺成了一團。
“你們等等啊,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還沒給三人反應的機會,她直接站了起來,噔噔噔就跑掉了。
看見她這樣,反應最大的不是莉莉,而是時止,她直接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在接收到對面兩隻坐着比她站着時還高的蟲子疑惑的目光後,又讪讪地坐了下來。
可即使如此,她在座位上也還是坐立不安,眼睛時不時就往秦難安跑走的方向瞟去。
與她相比,另外兩隻蟲子表現得倒是十分淡定,自顧自大吃大嚼的,畢竟對于它們來說,雖然食堂裡不知道為什麼多了很多讨厭的味道,但這裡終究有老師在,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事。
對于原住民來說,或許如此,但對于玩家來說,就不是這樣了。
一聲高昂的尖叫聲在近地響起,如同一聲響雷落在了時止的盤中,時止手一抖,筷子應聲而落。
兩滴鮮血飛濺而出,污濁了她那張潔白無瑕的臉,白光在她手上閃過,一柄閃着銀白亮光的獵刀被汗涔涔的手心握緊。
“人肉!人肉!這裡有個人!嘶——!!!”
原本隻是想教訓一下礙事家夥的蟲子在嘗到血的滋味以後興奮地吼叫了起來,揮動着它那兩彎牽挂着縷縷碎肉的前肢,更加用力地切割着血肉。
它身下的女人哭叫着,手中匕首綿軟無力地胡亂揮舞着,在砍到蟲子堅硬甲殼上的時候,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人肉?!”
“人肉!”
“呲——!!”
此起彼伏的興奮聲響起,時止的脖子就像沒有上油的機械一樣僵硬。她艱難地轉動脖子,然後看見了——一群眼睛裡閃着紅光的怪物。
“砰——”
餐盤被打翻,桌椅也不例外,整個食堂瞬間亂作了一團,飛蟲和爬蟲用着不一樣但都極其迅速的目标沖向那團還活着的食物,争着搶着如噴泉般湧出的血液。
時止被餓紅了眼的咕姆撞到,一個踉跄,跌到了後排。
眼前是同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一大群蟲子瘋奪着一個人的血肉,凄厲的慘叫穿插在所有僞裝者的耳中,是恐懼,更是慶幸。
明明曾經握過無數次刀,但從來沒有一次,鋼刀像現在一般沉重,時止咬緊牙關,神經如同一條弦一般緊緊繃着。
“喂。”
身後突然傳來響動,她沒有猶豫,鋼刀如同銀色的閃電一般疾馳而去,猛力揮出。
幾秒鐘後,秦難安看着自己頭上幾厘米,那深深刻入木質柱子的鋼刀,嘴角抽了抽,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土豆:
“你要嗎?”
“你……抱歉,我有點反應過頭了。”
時止這個砍人的人表現得比秦難安還要震驚,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沒事。”
秦難安轉移目光,避開她的視線,随手将土豆扔給她:
“還好我長得夠矮。”
說着,便向門外走去,完全無視了已經接近尾聲的盛宴,和那些神态各異的玩家們。
“等等,你要去哪兒?”
時止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急,護着手中有些燙的土豆就喊住她。
“去逛逛,食堂這樣根本沒法吃飯。”
秦難安遺憾地看向了懷中的土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長得跟木乃伊一樣的食堂阿姨那裡要來了這些土豆,結果一出來就發現這群人不知道在食堂裡搞些什麼,害得她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和你一起吧,多個人也多些照應。”
時止自然不會相信她的“逛逛”就隻是單純地因為吃不下飯,她舔了舔唇,略帶緊張地開口,同時将入木三分的鋼刀拔了回來。
萬萬沒想到的是,原本輕松自然的秦難安在聽到她這句沒什麼問題的話之後反而僵硬住了身子。
“那個……”
秦難安扭過頭,臉上泛着些詭異的薄紅:
“謝邀,我還小,不早戀。”
時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