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沉的午後,大地寂靜得可怕,就連聲虛弱的蟲鳴都無法響起,樹影婆娑,遮擋下炎炎的烈日。
它站在花叢之中,淺淺微笑。
飛蟲振翅在它身旁,小心地不讓自己翅膀的聲音打擾到它們的女王。
它那張拟人的臉充滿了妖異的美感,花叢的外圍具是如癡如醉的目光,匍匐在地上,隻敢用小心翼翼的仰視去膜拜它細膩的下颌。
纖細的指尖拈起一朵花,輕輕放到鼻尖嗅聞,口器裂開,巨大的鉗子從原本小巧的櫻桃口中猛地鑽出,夾住花蕊,将汁液蹂躏得四處飛濺。
彎折,變形,植物被咀嚼的聲音好似花朵在哭泣一般。
進食結束,懾人的龐然大物消失不見,非人之物又一次彎起嘴角,在夏日窒息的陽光之下,美得如同花叢之中誕生的精靈。
——
常言道,智/障小孩沒煩惱。
跟李陽他們滿腦子的策略啊通關啊的比起來,秦難安現在隻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玩手上這個對講機。
她左掰掰右扭扭,硬生生搞不清楚一點這玩意是怎麼用的,活脫脫一副機械白/癡的樣子。
最後還是時止看不下去了,從她手裡把對講機拿了過來,按下上面的一個鍵。
“這不是對講機,這是單向追蹤器。”
單向追蹤器小小的屏幕亮起,兩個綠點顯現在屏幕上,其中一個不動,另外一個則是在以緩慢的速度向北方前進。
秦難安的腦袋探了過來:
“你會用?”
“以前家裡人教過。”
“在夏威夷?”
時止看了她一眼,反手将單向追蹤器的屏幕扣下,沉聲道:
“所以,你是想答應他們嗎?”
“答應什麼?”
秦難安低下頭,沒有看她,手忙個不停,試圖從她的手指間将那個新奇物件掰出來。
“惹監考官。”
其實她們沒有什麼理由要跟着去做這麼一檔子事。
秦難安有槍,她們隻要從側邊騷擾,将蟲子引出來落單了以後對付就行了,風險比去面對監考官要小得多。
時止不是不知道富貴險中求,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答應李陽的風險都要大于可能會有的收益,更何況……她不覺得李陽是可信的。
秦難安騷擾的動作終于停下了,她擡起頭,看着時止的眼睛:
“你覺得呢?”
“我不信任李陽。”
時止實話實說。
“那你相信我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沒,隻是突然感覺有點好奇。”
秦難安低頭,無處安放的小手又開始玩地面的石頭:
“畢竟,你是突然鑽出來說要和我組隊的,明明在此之前都沒和我說過什麼話,也對我一點都不了解——對于這樣的人,你卻想将命運和她綁定在一起,但是對于李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和他,走得應該還蠻近的吧?現在你卻對他一點都不信任,換做是誰,都會感覺奇怪的吧。”
秦難安說得很合乎常理,但不知為何,時止還是感覺有些驚訝。
原來秦難安是有常識的嗎?
腦子裡很沒禮貌地盤桓着這句話。
“你很想知道答案嗎?”
時止有些猶豫。
“沒,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我也隻是突發奇想問問而已。”
秦難安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來。
“我們還是說說你之前問我的事吧,嗯,你說的沒錯,我想答應他們。”
——
夏日的夜是短暫的,又是躁動的,太陽拖曳着光圈從樹林的邊緣消失,篝火噼啪作響的聲音這才取代了它的餘燼。
李陽端着一杯酒,隔着距離,若似無意地揚起一個笑容,坐到時止的身邊。
時止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她還在擦拭她那把刀,刀光銀亮,隻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腐蝕出了幾個破洞,讓其顯得多少有些狼狽。
李陽舉了下杯:“喝點嗎?”
時止不想理他,于是沒有作聲,權當無視了他。
“我知道你還在因為我那時候無禮的舉動而生氣,這樣吧,我跟你道歉,好嗎?那時候我也是情急之下才那麼做的,輕婷她是輔助型的,我不能讓她落入危險之中。”
李陽嘴角挂着無奈的笑容,眼鏡上的鏡片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光亮。
他說話中的感覺,就仿佛時止不過是在生着無理取鬧的悶氣一般。
見時止沒有理他,他又自顧自地開始說起來:
“其實呢,在重要的事情前,我總是喜歡這麼喝上一杯。它能讓我睡得更好,也能提醒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去争取這樣的生活,我以前是……”
“如果你想要聊天的話,可以去找别人。”
冷淡的聲音出言打斷了他。李陽擡起頭,便發現時止的眼睛沒有笑意。
他輕笑了一下:
“我們何必要鬧得這麼僵呢?既然你們選擇了同意我的建議,你我二人之間,倒還不如和諧相處得好。”
“李陽。”
時止突然轉頭,橫放在腿上的刀尖直直對着李陽。即使是在夏夜之中,即使被溫暖的篝火光芒所籠罩,可是他還是無法自控地感覺到——渾身發寒。
後頸上感知危險的毛發已經豎了起來。
他聽見時止的話語,像初秋的霜迹一樣,美麗,但寒冷:
“我之所以會來,不是因為我想要和你和睦相處,也不是因為我認同你的看法,僅僅隻是因為,秦難安要來,僅此而已。”
“我不在乎你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又有什麼樣的理由,也不在乎你現在在想些什麼,要做些什麼,有什麼目的,我隻需要做好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