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門後的白醴見狀瑟瑟發抖。
柳枝被毫不留情地踩扁,謝宜也不管自己的襆頭正不正,發髻亂不亂,對着酌歡院脆弱的木門就是一腳。
門後的白醴在謝宜擡起腳時就已經輕車熟路地跳到了一旁。
動作過于熟練,有好,也有不好。
好在她躲得及時沒有受傷,不好在她将自己暴露得徹底,不過她很識時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哭訴道,“家主饒了婢子這一回吧,婢子也是被逼無奈啊!”
謝宜鼻子裡“哼”了一聲,“你别以為我沒聽過‘狼來了’的故事,白醴,你是當我這個尚書左仆射傻是不是?!”
“婢子冤枉,婢子……”
謝宜大喝一聲,“還不快從實招來!”
白醴被這一聲喝懵了,“招……招什麼?”
“元娘不好好在家待着又去哪裡野了!”
謝宜面色通紅,被氣得。
謝詠絮這一日過得很是松快,許久未曾這麼恣意了,她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左手一握抓了半把夕陽餘晖,右手解下腰間系着的一隻巴掌大的白玉葫蘆,用牙齒咬住葫蘆蓋上的穗子用力一扯将蓋子扯了下來,而後将左手握住的半把夕陽灌進了葫蘆中,手腕輕晃搖勻,将其中剩餘的兩口酒倒入口中。
通體舒暢。
她将葫蘆系回原處,熟門熟路地繞着圍牆來到一處偏僻的角落,推開角落樹後的草堆,露出才到她膝蓋高的洞口,雙膝着地開始鑽洞。
這洞是她趁着夜黑風高的時候掘了三個月才掘出來的,今日第一回派上用場。雖回家還要鑽洞有些憋屈,但今日她實在太快活,還得了一個意外之喜,憋屈就憋屈吧!
謝詠絮一點一點挪着膝蓋。
咦?怎麼進不去了?
謝詠絮覺得有什麼正頂着她的頭,她根本無法繼續往前移動。
又試了兩次,還是不行。
謝詠絮退回牆外,破罐子破摔地靠在牆壁上,等那頭的人過來逮她。
擡頭欣賞天那邊的落日熔金,手中的玉葫蘆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膝頭,敲到第五下時,夕陽餘晖中出現了一個大黑影。
“呵,阿爺。”謝詠絮一撐膝蓋站了起來,仔仔細細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又将垂到胸前的發絲撥到身後,“……”
她想起來了,她出門時好像戴了幕離,幕離呢?
謝宜面色嚴肅地盯着她做完這一切,又見她露出一瞬間的疑惑,嘲諷道,“喲,不錯啊,這回知道出門戴幕離了?知道戴出去,怎麼不記得帶回來?”
謝詠絮平端着雙臂,雙手交握搭在腹前,低眉順眼,言辭恭敬,“定是朱雀大道上人多,不當心被擠掉了,元娘願自罰月例兩個月,下次絕不會再丢三落四。”
謝宜不欲在此聽她狡辯,“回家!”
謝詠絮面不改色地跟在謝宜後頭。
酌歡院中,白醴已經戰戰兢兢地在屋外等了大半日,越等越見不着人,越見不着心就越涼,元娘子不是說隻消半日就回來嗎?眼看天都快黑了……
“把院門口的這兩棵柳樹給我鋸了!換成……”謝宜今日已是第二回被柳條勾住襆頭,頓時暴跳如雷。
“阿爺,”謝詠絮幽幽提醒道,“這兩棵柳樹比咱們府邸的年歲還久,算是這太平坊中的老人了……”
謝宜:“……進院,關門!”
謝詠絮進了酌歡院,路過白醴時給她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白醴的心頓時落了下去,元娘子讓她安心,必然是已經想到了脫身的法子。
書房中,謝宜端坐着,謝詠絮低眉順眼地在一旁聽訓,她不說話,謝宜反而更加來火,“你沒有什麼想要狡辯的?”
謝詠絮擡頭,“有。”
“閉嘴!”謝宜又不想聽她說了,然而謝詠絮并未被謝宜嚴厲的目光吓得住口,而是神秘兮兮地問謝宜,“阿爺可知元娘今日在朱雀大道上看見了什麼?”
謝宜目露警惕,“你不是偷偷跑出去買酒了?要不就是去郊外尋你那個修仙的阿耶去了,你還能做什麼?”
謝詠絮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皇後殿下回鸾啦!”
謝宜還當她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皇後殿下離宮祈福半月有餘,回鸾不是很正常嘛,怎麼,覺得皇後回鸾的排場好看的緊?”
“可不嘛,”謝詠絮滿眼歆羨,“果真,道骨仙風!”
“你說誰道骨仙風?”謝宜側目,“你莫不是酒喝多了?眼花了?皇後殿下她分明是母儀天下的富貴面相!”
“啧啧,誰說道骨仙風的是皇後殿下了?”謝詠絮眨了眨眼。
謝宜不信她能說出個花來。
謝詠絮當真說了個花來。
“道骨仙風的是‘沂東雙璧’之一,顔君至顔大家啊!”謝詠絮舔着臉上前,“阿爺,元娘今日看得很開心,如果能入‘沂東雙璧’門下就更開心了,左右人家都是來當老師的,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教三個也是教,您跟陛下說說呗,讓我,”元娘豎起三根手指,“去當顔大家的第三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