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少年表現優異,但依然将警惕刻在骨髓裡的都朝宮也難免懷疑,此番測試又是以生命要挾,前不久才經曆一遍,若是正常人便會覺得無比心寒,但楚逢期不一樣。
他被深深地吸引着,都朝宮此人宛如深淵地獄裡的磁石,觸之便會剮去一層骨肉,更遑論走進青年心裡将是一條多麼坎坷不平的道路。
楚逢期被刀尖抵着,被迫擡起頭,淺色瞳仁裡的光澤瞬間印入了都朝宮眼簾,後者猝不及防将其春色撩人的神态看了個清清楚楚,下意識眉頭微皺。
少年本就不敢直視他,如今這般近距離,哪怕青年冷着臉,他看上一眼,都覺得整個人被火燒了一般。
“若您懷疑我對地理知之甚多,我可以解釋,這是因為我平時會和很多人一起幹活,覺得無聊就會找他們聊天,他們會給我講一些無關緊要的案子,還有一些早年外出遇到的趣事,知道得多了就能猜出來了。”
“還有楚桉,我平時都在冷宮,雖信息閉塞,但時常來找我麻煩的楚譽會無意識透露一些情況,我多多少少知道些皮毛。”
記憶将楚桉的人生軌迹差不多透露完了,他想不知道都難。
少年耳尖發燙,形色狼狽,恐是都朝宮覺得他心虛,強撐着看着青年鼻尖說話才沒出醜,直到說完,他氣息微緊,偏過頭去,不敢看青年,“您懷疑我的居心大可用手段測試我,我一向認為真心不怕火煉,自有法子向您驗證我的忠誠。”
這話說得真切,若是換做旁人聽了,說不定真會被他這幅感天動地的模樣動搖,悔恨傷了這般赤忱之人的一片真心。
都朝宮狹長的雙眼微微上揚,弧度暧昧,他竟是松開了手,任由匕首掉落,指尖捏起楚逢期的下巴,姿态狎昵,将那細薄皮肉上的鮮血沾在了指腹,輕輕摩挲,笑意盎然,語氣拖長了些許,像是喟歎。
“真是條好狗,如此真心倒是讓我刮目相看,說說看,想讨些什麼賞賜?”
楚逢期眼簾微顫,青年的指尖正好貼着新傷口,正不緊不慢地揉弄,像是安撫般,詭異又纏綿。
少年不敢喊疼,眼眶濕紅一片,微微喘氣道,“想為您付出一切,若是九千歲放縱我一些就好了,我隻想讨您歡心。”
真的好喜歡,不管怎樣都好喜歡。
都朝宮哼笑出聲,抽回指尖,拿出手帕細膩擦拭,漫不經心,“我當是什麼賞賜,說罷,你想要何種程度的縱容,我考慮考慮。”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都朝宮是在釣魚執法,旁聽的陳伯啧啧稱奇,楚逢期聰明,但還是太嫩了,要是真說個什麼出來,都朝宮對他抱着什麼居心也就全然知曉了。
可他們所有人都高估了楚逢期,隻見少年滿眼驚喜,若真是隻小獸,那耳朵尾巴定然全部豎起。
“謝九千歲恩典!我所求不多,洗衣熏衣已然争得您同意,現隻想懇請您同意我去跟您的廚子學幾番手藝,學成歸來讓我侍奉您左右。”
該說他蠢笨還是說他聰明?
都朝宮聽了楚逢期這段話,心中騰起的陰謀論全部消散,隻剩下失語。
青年可能是因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計較楚逢期到底抱着何居心,神色模糊,淡淡,“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我不同意也說不過去。”
說罷,青年勾唇冷笑,“要是出了什麼差池,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
這番恐吓沒有讓少年退縮,反而眉眼彎彎,笑容乖巧無比,毫無雜質,襯得都朝宮像個惡人,“我既出言論必定全力以赴,決不辜負九千歲期許。”
都朝宮嗯了一聲,冷淡下來,“出去吧,這裡沒你事了。”
雖十分不舍,楚逢期也知應見好就收,拜别過後便離開了此處。
似乎是動了一天的腦子,此時放松下來後楚逢期才感到饑餓,路上在心裡感謝了一番出主意的大哥後,少年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廚房,剛要進去就被人笑着攔了下來。
那人見楚逢期停下,收回手,解釋道,“七殿下,已經有人禀報過了,您還未用膳,用完膳後從明日正式開始學習,不必心急。”
楚逢期自然不會因為自己的私欲随意打攪别人,認真道,“勞煩,日後多有打擾。”
那人連忙笑,“不敢不敢,請随我來。”
楚逢期走了進去,後廚幹淨,食材一應俱全,似是到了飯點,即将送給都朝宮的膳食正熱氣騰騰地冒着煙,看着便讓人食欲大增。
管事說,“督主喜新,每隔一段日子就會變換其它菜式,因此沒有固定喜愛的菜樣。”
“且看這道,名為風卷殘雲,滿打滿算上過六次桌,每一次的做法食材用量都不相同,包括粗細,鹹淡,都跟着督主的口味變換。”
管事介紹了幾樣菜,深刻體現出了都朝宮口味何等挑剔難以伺候,在介紹完後,管事接着道,“做菜乃是細活,時間火候缺一不可,您即使天資聰穎也得把基本功打牢,郭廚脾氣暴躁,但是跟在督主身邊最長的一位,你可得上心。”
此話便是怕楚逢期心思脆弱,經不起嚴厲教導才刻意提之,并無看輕看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