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逢期耳廓發燙,手裡的冰涼将他鼓噪的心情變得更加起伏不定,隻垂着眼,乖順地等着對方回答。
都朝宮顯然知道楚逢期抱的什麼心思,視線掃了一眼少年羞赧的臉,眼眸微挑。
“罷了,你自去找領班要些銀子。”
“多謝九千歲。”
楚逢期臉上紅意未退,指尖顫抖着,不敢擡頭看他,拿着那枚玉佩妥善地放到了胸口,随即落荒而逃,瞧着漂亮又可憐。
都朝宮收斂了笑意,他垂着眸,将那熱茶續上,輕酌一杯,便拿起公務繼續看了起來。
出了屋,楚逢期才有了喘息的餘地,他緩了好一會,才将那枚玉佩從懷中拿了出來。
瑩潤光澤,輪廓像圓環一般,上面雕刻着蘭花,工藝精湛,瞧着十分雅緻好看,價格不菲。
被少年藏起的眸光這才暴露在陽光下,他擡起頭,任由陽光照進眼底,暴露出裡面清透、閃着的星星點點的光。
楚逢期将它舉至額前,細細描畫了許久才将玉佩收回懷中,姿态莊重,盡顯珍惜之意。
末了,他拿到了錢,花了些時間到了附近的書齋。
楚逢期找了好些書,各方面都有涉獵,幾乎是他想了解的、覺得可能會用上的,全都挑了一遍。
因為買的書多,吸引了一旁人的注意,那人一副書生模樣,身邊還跟了一個書童,相貌清俊儒雅,見楚逢期氣度不似尋常人家,便搭話。
“在下姓徐,敢問如何稱呼兄台?”
楚逢期的手此時正放在書架上,聞眼将書拿了下來,禮貌,“在下姓楚,何事。”
徐舟旦微微一笑,“多有叨擾,在下是看褚公子挑書涉獵甚廣,許是為來年會試作準備,特來詢問。”
話及此處,楚逢期想起了記憶裡提到的一件事情,當初在冷宮的時候隻粗略看了一眼,并未上心,又因為近日忙碌,事件未牽扯到九千歲,他倒是忘得一幹二淨。
如今仔細回想,楚逢期一陣頭皮發麻。
老皇帝對科舉之事并不關心,連過場都不走,直到楚桉登基後,他主持殿試發現了不對勁,其中幾個考生以身上起了麻疹為由遮得嚴實,因為比較怪異,楚桉就稍微記了一下。
這一記,排名靠前的考生裡,那幾位的名字赫然在列,尤其榜眼和探花,這兩人和當日楚桉記下的模樣差别甚大,一番調查,一場商業鍊成熟的作弊大案浮出水面。
朝廷内有專門洩露考題的官員,李代桃僵,瞞天過海,誰有錢,誰就能買到名次買到官位,尤其當初幾位皇子尚在争鬥皇位時,這種交易就存在,隻是沒有損害到誰的利益,彼此掩人耳目,完美藏了下來。
也是此番順藤摸瓜,許明湛當年鄉試落榜自殺是這幫人為之,考生用金錢買通中間人,通過中間人傳達購買意願,彼時他們處理方法還不成熟,隻殺人滅口,想辦法頂替了許明湛的中舉名額,簡直瘋狂至極。
當初康輝帝在位隻顧享樂,朝廷勢力分散,饒是都朝宮權勢滔天,掌控了許多官員的弱點,卻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楚桉命許明湛徹查涉案人員,這一查,人數多到幾乎占據了朝堂的半壁江山,包括皇位之争那段時期死去的那些官員裡面也有,簡直是一窩蛀蟲。
過段時間就是會試,若是破獲此樁逆天舞弊案,朝堂平衡必定會被攪亂。
都朝宮手段鐵血,自不會給他們喘息之地,到時便不僅僅是将那些舞弊官員全部清洗,包括互相利用的皇子,全都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來個徹底清掃,彼時皇位之争也會偃旗息鼓,他自造反登上皇位,不給任何人喘息的餘地,扭轉死亡結局。
楚逢期思及此處,全然忘記了要維持炮灰劇情下線為止,心下有了計劃,便開始行動,也不管後果如何。
見徐舟旦還在等他回答,楚逢期沉思片刻,便幾番歎息,一副失魂落魄,“是啊,鄉試可是廢了好一番代價才保住了自己的名額,若是會試再不拼命,在下怕是要被人狠狠擠下去。”
徐舟旦原本端得謙謙君子之态,聽其回答,也是滿臉愁容,難過不似僞裝,“想不到褚公子也是天涯淪落人。”
他不敢多說許多,怕隔牆有耳,便雙手抱拳,認真道,“我與褚公子一見如故,若是不急,不如去在下家裡小酌一杯?”
楚逢期記憶裡的細節很少,自是求之不得,颔首微笑,“那便打擾徐公子了。”
徐舟旦歎氣,“不必客氣,我去找些書,褚公子稍等我片刻。”
楚逢期點頭,他已經找好書,提前去結了賬,掌櫃的看他買的多,便随意送了他幾本。
少年随意看了幾眼,似乎是有關遊記的書,便不再注目,将它們夾到了那堆書的中間,和掌櫃說了送到九千歲的府邸,交了錢,開始站在一旁等徐舟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