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很快買好了書,還有些紙筆,他家院子就在附近,進去之後發現院落寬敞,山清水秀,赫然是有錢人家的子弟。
徐舟旦家中幾代從商,積攢到他這代,不算富甲一方,但也小有資産。
青年将其領到屋子裡,正中央赫然挂了一幅女子畫像,手背上一個蝴蝶胎記十分顯眼,隻是沒有臉,不知是何許人也。
楚逢期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不好奇别人的私事,坐下後,徐舟旦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直接步入正題,說。
“三年前我第一次參加鄉試,因為讀書人的骨氣,我沒有參與作弊,本打斷舉報卻發現官官勾結,我自知力量微薄,隻能忍氣吞聲。”
“如今再試,不僅舞弊猖獗,連正常考試的人都要繳納一定保位金額,這位置才能保下來。”
楚逢期驚訝他的直接和大膽,若是換一個人在這裡,他此番言論會被當成靶子,下次會試則會受盡針對。
他好意提醒道,“徐公子慎言,如今形勢嚴峻,僅靠你我難以改變現實,隻能無奈随波逐流,空有一身傲骨也無事于補。”
這話落下,徐舟旦眉眼多了幾分動容與悲痛。
他道,“無礙,隻是何其悲觀,多少人寒窗苦讀數十載,結果卻為了他人做嫁衣裳。”
青年擡起頭,聲音放輕,道,“如今得花大價錢才能買個一官半職,若是尋常的有錢人家,隻有個進門的機會,即使後面拿到了名次,也要繼續繳納錢财,争得前路亨通。”
說完,徐舟旦拿出了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保位契幾個大字。
“如今一千兩銀子可保個位置,我不敢想後續該繳納多少才能搏出一條道路,家父家母不知舞弊猖獗,家中有些小錢,可也萬不能如此消耗。”
楚逢期皺眉,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可謂是證據确鑿。
他倒不懷疑徐舟旦話語裡的真實性,隻是清楚他的用意。
僅靠外表穿着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相信可是大忌,饒是楚逢期行的端坐的直,也不免對徐舟旦真正的目的而疑慮。
似乎是看出了楚逢期的質疑,徐舟旦苦笑一聲,解釋道,“褚公子放心,我并不是想利用你做些什麼,我看你衣着華貴,便覺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子弟,就想了解一下你的情況,早做打算。”
楚逢期不解,“知曉我的情況又能如何呢?若我一腔熱血,前去對峙,也是引火燒身,若我不動于衷,你此番便打了水漂,勸再多人也無法改變現實。”
目前楚逢期掌握的信息與證據太少,若是有意外,便是打草驚蛇,到時候收集證據隻怕是更困難。
徐舟旦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些歧義,便急忙解釋,“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他歎息,眼神悲痛,“是這樣的,家父家母不清楚科舉之路已經被害蟲布滿,望我早日高中,可我隻見前路迷茫,心悅之人在苦海中沉淪,我此番……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楚逢期見自己誤會,連忙道歉,語氣誠懇,“徐兄胸懷寬廣,在下不識好意,還望莫怪。”
徐舟旦擺手,“無礙,無礙,你也是好心提醒,隻是我覺得前途渺茫,無心仕途,可不走這條路,又不知該如何對抗,實在艱難。”
楚逢期未經他人苦,不過多勸誡,隻說,“此番收獲良多,徐兄暫且專心科考,我這兩天會來找你。”
徐舟旦親自送行,臨走時認真道,“若有需要,我定義不容辭,全力以赴。”
直到楚逢期離開,一旁沉默不語的書童開口,“少爺,您真的要放棄嗎?”
徐舟旦疲憊一笑,“清娘還在等我,我真的耗不下去了,多拖一天,她便多遭罪一天,若是将家底都賠了進去,我怕是此生都無法将她贖出來了。”
“那褚公子值得相信嗎?”
徐舟旦的笑真心了些,“我觀察了他許久,舉手投足沉靜自然,挑的書涉獵廣泛,認真時目空一切,定是心性堅韌正直之人,信他不會錯。”
“并且,褚公子也沒有說出關于買位之事的細節,不是有所擔憂所以對我保留,就是他未涉入其中,隻是來聽聽底細。”
書童大驚,“原來公子你說這麼多,也是為了給他信息啊,可你怎麼知道對方可能不清楚的?”
徐舟旦歎氣,“他看着氣質尊貴,但衣着樸素,自不是會花錢保自己位置的人,若是他手上有一定證據,反而能改變結局,所以我猜測他隻是知道一些,但是不多。不然不會回應我的試探,而是找借口避之不談。”
書童傷感,“哎,這世道,真是讓人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