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傅遇青的誤觸事故,本次隻有姬評一人負責質詢。
這非常不同尋常。
一般這種級别的事故都是由分屬科室負責人處理的,為這點小事就出動生命再造技術研究所的所長,屬于連跳了五級的離譜操作。
傅遇青上次面見到姬所長的時候還是10年前,他剛剛入隊的時候。
他站在台下,和所有新人一起認真聆聽着領導們的演講,那時姬評便已經是作為壓軸的重要人物出場的了。
據站在他右手邊的一位已故同事說:“真幸運啊,咱們能見到姬所長。”
彼時的傅遇青目不斜視,沒有接茬。
不過這并沒有影響他隔壁戰友的發揮,青年爽朗的輕笑了下便繼續道。
“你聽說沒,她這次來是因為需要咱們這批人參與到她的新項目裡去,一會兒回去就要簽署保密協議,下午咱們的檔案就會被封存,變成字面意義上不存在的人。”
傅遇青抿緊了唇,依然沒有吱聲。
後來過了很久,傅遇青才想明白當時那個人為什麼要跟他這根木頭搭話。
因為是誰根本無所謂,對方隻是單純的想說話而已。
而之後的發展也确實如青年所言,他們被轉移到了一處被重兵把守的研究所,這個尚未對公衆公開過的神秘組織在地圖上是不存在的,隻有研究所内的人員,以及極少數的官員才知道它的名字。
而與他們的名氣相反的是,他們擁有的權力極大,所有部門都要無條件的配合所内的行動,哪怕是一些聽起來極其荒謬的命令,也要全方面的貫徹到底。
傅遇青對此适應良好,他本身就是軍人出身,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可在經曆過這麼多事情的現在,在當年那批人隻剩下他自己的現在,他偶爾也會覺得困惑。
這一切到底有盡頭嗎?
AZ-5真的按下去了嗎?
是的,其實傅遇青和警局裡的所有同事一樣,都在期待着那個代表着終結的按鈕。
如果那個人...如果姬子都真的像他們期待中那樣能夠結束這一切的話,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完成所有他想要完成的事。
咔——
辦公室的門因鎖定而發出一聲輕響。
外間辦公室的喧嚣和慶祝被徹底隔絕。
傅遇青對着全息影像立正敬禮,“所長。”
姬評微微點頭,“請坐。”
和10年前相比,姬評沒什麼大變化,她長發梳成一根馬尾,披在背後,穿着深藍色的西服,内搭白色襯衫,渾身上下尤為樸素,隻在兩耳間帶着一對珍珠耳環。
“我長話短說。”姬評迅速進入正題,沒有想要拖延的意思。
隻一照面,傅遇青便察覺到了她和姬子都的不同,後者看似堅強,實則内心脆弱,甚至還帶着點愚蠢的善良,是那種你可以交付後背,但需要在關鍵時刻幫他斬斷一些阻礙的人。
姬評則完全相反,她冷酷、堅定、不擇手段,是個不會被任何人忽視的絕對強者,再加上久居上位、眼界開闊,情緒和目的都被隐藏的很好,讓人無法探究到一點真實信息。
“姬子都,你已經接觸過了...”
她一開場說的話,就是和這場質詢完全沒有關系的内容。
讓傅遇青即意外又不意外。
姬子都能進到迷宮裡,和姬評脫不開關系。不管是在血緣上還是權力上,姬評都完全掌控着姬子都的一切。
“盡快讓他熟悉厄變們會在卡片裡進行的操作,我給你一周時間。”
傅遇青微怔,他之前的猜測都落空了,“您是說...讓我将厄變的操作...”
“對。”姬評打斷他,斬釘截鐵,“你的卡片無法監測,之後直接找我彙報。”
說完這句全息圖像便消散了,姬評已經下線,從網絡端口的那邊甩過來了一串密鑰,是後面彙報時需要輸入的房間号。
傅遇青垂下眼簾,屏幕上的警告消失,他的質詢結束了,但似乎又沒有結束。
他閉上眼,低垂着頭,雙手插進了發絲中。
他不明白姬評為什麼要這麼對姬子都,又為什麼讓他來做。
難道,隻因為他是管理者嗎?
被人完全剔除了人性,當作一把趁手工具的感覺可真糟糕。
......
學校辦公樓裡,姬子都把自己的工位大緻搜索完畢了。
除了那張紙片,他沒再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在他這個充滿藝術氣息的工位上,翻出的除了畫作就是各式各樣的工藝品,唯一一個可能藏有秘密的隔層下面,隻放着一把竹笛。
姬子都自己本身是不會竹笛的。
他稍微把玩了會兒這個神秘的東方樂器,便将這個東西放回了原位。
在把淩亂的桌面複原後,他自然而然的轉頭盯上了和他并排的另一個工位。
隔闆左上角同樣挂着銘牌,包蜻。
姬子都回憶了一下,這不就是發生蛋撻事故那天,熱心趕來的隔壁班生物老師嗎?
他對這個人印象不錯,雖然這點好印象并不足以讓他略過他這裡直接搜下一個就是了。
包蜻的工位和姬子都的工位一樣,都有着顯著的學科特色。
他在對方的抽屜裡翻出了好幾本生物科普圖鑒,另外還有少量的動物模型,和大量的教案。
另有一張最近月考的成績單。
姬子都重點将這張成績單看了看,但他從這上面的到的信息很少,隻有第一名的成績讓他印象深刻。
一位名叫陳绮山的同學生物考了滿分,包蜻在他的名字邊上花了朵小紅花。
下一個被姬子都選中的幸運兒是陳為。
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姬子都看見了她名字的原因。
他瞬間來了精神,繞過包蜻的桌子,直接掠過中間來到了最後一排,光是看見對方桌上堆滿的文件,他就能确信這裡一定能找到不少猛料,畢竟陳為除了是三班班主任,還疑似正和裴真搞婚外情。
他在陳為這裡找到了三班的年級冊,還有一份家庭調查問卷。
除此之外,最讓姬子都驚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從角落裡翻出了一張倒扣的相框。
上面的照片是張結婚照,穿着婚紗的陳為看上去比現在要年輕幾歲,而摟着她的男人明顯不是裴真!
“哇!”他小小地驚呼着。
為自己逐漸解開了‘同事’身上的八卦而雀躍。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相片中陳為的臉,那時的她,微笑的樣子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後面又發生了什麼才讓這抹微笑消失了呢?
思索間,不成想,他的這聲驚呼卻也引來了不應該驚動的人。
“誰在裡面?”
渾厚的男聲自外面的樓道裡傳來,讓姬子都吓了一跳。
怎麼外面有人嗎?
他趕緊蹲下,但又覺得這樣做似乎不是很妥,迅速在這間不大的辦公室内搜尋可以躲藏的地方。
屏風後?桌子底下?
不過真的必須躲藏嗎?這裡不正好是他的辦公室嗎?大大方方的站出去說自己來取點東西是不是更好?
姬子都一邊糾結着一邊還是快速找到了個完美的隐蔽處。
但他過來的事情并沒有的到武警的允許,對方隻要和他們核對一下,他的謊言分分鐘就會被戳破。
哒哒哒——
腳步聲不斷接近。
像是已經将他的位置精準鎖定了似的。
姬子都快速思考着對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直接站出來。
可擺在他面前的選項稍微有點多,讓他的選擇困難症犯了那麼幾秒。
是躲在門後、藏到桌底還是鑽進櫃子裡中呢?
哒哒,喀嚓——
姬子都手動捂住自己的嘴巴,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對方剛剛已經解開了門鎖進到了屋内。
那對方的身份想必也就是那麼幾個了。
要麼是和他同屬這間辦公室的同事,要麼就是擁有所有房間權限的後勤主任,要麼是可能拿到了所有房間權限的負責排除危險的武警人員。
其中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武警的人。
前兩個都好說,裝作躲貓貓也是有概率能糊弄過去的,可萬一遇到的是最後一個的話,他原本就沒怎麼洗幹淨的犯罪嫌疑又将無限提高到了一個他不想見到的數值。
這回如果再被抓,姬子都總感覺不會像上次一樣,那麼輕松的就能從傅遇青手裡脫出來。
他忍不住開始默默祈禱,希望來的人不會發現他。
在半人高打印機後面的姬子都,躲進了兩個空紙盒搭建的小空間裡。
可誰知對方真的像開了透視挂似的,腳步堅定,一點歪路沒走,精準停在了和他隻有薄薄一層紙片之隔的地方。
他淺淺的呼吸似乎都能穿透這層毫無防禦力的膜,落在對方探過來的臉蛋上。
臉蛋...上?
姬子都眨眨眼,睫毛無聲的扇動。
有那麼一瞬,他差點被自己的這個想象吓到。
外面那個人發沒發現他先不說,怎麼可能有人在明知道他在這裡還能忍住不馬上解開他的僞裝?
想等他頂不住壓力主動暴露?
那不成了變态了嗎?
姬子都屏住呼吸又等了片刻。
那人真的就在他外面站定了,一點别的聲音沒再發。
他莫名開始心慌,手掌裡出了不少汗。
武警同志會有這種貓捉老鼠似的耐心陪他玩嗎?肯定是發現就會立馬讓他出來的,他的同事估計也差不多。
還是說他目前的這個身份和同辦公室的某位老師玩的特别好?
有人在跟他開玩笑?
總不能是主線裡的兇手吧!
左思右想之下,姬子都反倒是确信了外面的人大概率對他沒什麼威脅,他咬咬牙,正要掀開僞裝,就聽離他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聲輕笑。
“怎麼還不出來?”
是個很好聽的聲音,用姬子都在網上經常看到的那些形容詞可以精準的描述為:充滿磁性,聽了能讓人耳朵懷孕。
緊接着那個将他整個人罩住的紙箱便被人一把掀開。
驟然照射進來的燈光,讓姬子都下意識捂了下眼睛,對方又輕笑了聲,極其自然地拉着姬子都的手腕将人帶了起來。
他驚訝的睜大眼睛,突然闖進他視野的人,美的有些雌雄莫辨,灰綠色頭的長卷發柔順的披在身後,穿着襯衫休閑褲外加一件駝色風衣。
這是最開始遊戲pv裡壓軸的那個人,姬子都也是因為這個人的建模完全戳中了他的xp才決定要玩這款遊戲的。
如今近距離再看,果然是怎麼看怎麼喜歡。
仿佛有誰将他的腦子打開掃描過,精準的踩着他的審美癖好做出了他。
美人歪歪頭,嘴角的笑容很溫柔,“好久不見,怎麼這樣看着我...該不會是已經把我忘了吧?”
對方熟稔的語氣就像是他的多年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