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滿生前是國内極負盛名的心理醫生,十幾年前,為了治好祁清淮的自毀傾向,姜梨滿花了整整兩年時間,在姜糖最需要媽媽關愛的年紀,她媽媽卻對别人家的孩子費盡心思。
這事,祁清淮怎麼說都理虧,也成為姜糖作威作福的底氣。
果不然,男人眼底微泛波瀾,嘴角忽一提,“姜小姐,你是在表演得寸進尺麼?”
他這是允許的意思。
“還是你心疼我。”姜糖貫會順着杆爬,得逞後抿嘴偷笑,不再計較他今日幾次三番拆穿自己。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拆袋聲,祁清淮打拍子的手指不經意放慢,他側目打量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抿嘴樂着,分明幾分鐘前還染着撓人心的哭腔,這會又能歡歡喜喜地吃東西,情緒大起大落,誇他的漂亮話也越說越溜,一點不吝啬。
祁清淮看她重新打開密封袋,即将咬下一口,柔潤的唇兀合攏。
他眉心跳了跳。
下一秒,她不高興地瞪來一眼,“我不愛聽你叫我姜小姐,沒有人會這麼叫自己老婆的。”
京市今日夜間最低溫度負三度,不管她出于什麼原因,沒穿外套是事實,祁清淮不認為幾張成本低廉的鐵粉能提供多好的保暖效果。
怕她鬧脾氣下車,凍壞後又叨着讓她母親夜裡找他,那句“我們為什麼結婚你不清楚嗎”停在嘴邊,變成,“那你想呢?”
照料她三年多,如果這還沒察覺她心裡早有合計,祁氏龐大的商業帝國,他一個絕對掌陀者,就該向食物鍊下層看齊,生個蛋寄希望于下一代得了。
假設出來的一刻祁清淮便覺荒謬,他一個獨身主義,結婚,有不得已的理由,而生子乃至沾上性,便算自内擊潰他所遵循的主義。
他告訴自己,隻是形婚,人情債,不好還,總得付出點代價,幾個月後回歸原點就好。
姜糖吞完嘴裡的東西,眼睛亮晶晶的,存心刺激他,“冉冉或者bb,你選一個。”
冉冉,是姜梨滿給她取的小名。
取自冉冉升起。
“……”
祁清淮拒絕再和她溝通。
姜糖鬼靈鬼靈偷瞄。
如她所料,男人臉色發黑,閉眼眉間也緊褶着,細聽,他的呼吸也變得深長。
報複成功。
姜糖心情愉悅地吃完整個烤紅薯,又仔細把垃圾收拾幹淨。
沒飽,但饑餓感暫時蓋過去。
她舔舔唇,有點想喝水。
正猶豫要不要問身邊的男人。
上半身斂藏在暗處的男人看不清表情,但源源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可怖低壓。
姜糖左右權衡一番,最後降下半扇擋闆,問副駕駛的人。
“嚴特助,車上有礦泉水嗎?”
嚴辭目視前方,絲毫不敢往後看,恭敬回答,“暫時隻有溫牛奶,小太太需要嗎?我給您拿。”
姜糖禮貌感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嚴辭借着到保溫箱取牛奶的功夫飛快瞅瞅車内後視鏡。
一片風平浪靜,他上司隐在陰暗處,大約是在平複心情。
他籲了籲氣,暗慶幸,幸虧這祖宗隻搞他上司心态,想想,又貼心多拿了包濕巾打算一起遞到後排,後排突然發出驚喜的一聲。
“嚴特助,那是給我帶的嗎?”
嚴辭視線不動聲色往後。
因姜糖不掩喜悅的驚呼聲掀開眼的男人在嚴辭後探前迅速閉上。
無法揣測上司的态度,嚴辭實話實話,“是先生特意給您準備的,怕您沒吃晚餐。”
手裡溫熱的牛奶燙着指尖,姜糖忽然有些愧疚,這次她好像太過無理取鬧了。
其實他沒做錯什麼,無聲替她打了杜美琳的臉,說不好還為她故意失聯兩日而擱置衆多事務坐了幾個小時飛機到這,甚至見面快半小時,他都沒有“提審”她。
他隻是……沒有回應她想要的情緒價值。
就被她拿來撒氣。
姜糖回頭,身體稍靠近他。
做作不走心的那聲老公是喊不出來了,但看着似乎她不主動出聲,男人便會繼續維持這個狀态,直到和之前好多次那樣,她下車,他才會睜眼。
“祁清淮。”姜糖拿高跟鞋尖尖輕輕碰碰他的皮鞋,主動示弱,“對不起,别生氣好不好。”
細微的觸感透過皮鞋上傳,心髒好像被人從側邊戳了戳,祁清淮不疾不徐撐起眼皮,先看見那隻閃着微芒的小高跟鞋尖貼着他的皮鞋,再是那姑娘纖細光裸的腳踝。
冬天了還愛漂亮。
祁清淮不經意陰郁了眉眼,結果那姑娘誤會他,攀上扶手箱,伸手扯扯他衣袖,聲音更順軟,“我錯了,别生我氣了……”
他承認,她那一聲猝不及防的老公後,自己确實有幾分惱火,辨不明出處原因,在指尖觸及控制車窗按鈕之後事情便有些失控。
但她像貓一樣在車外蜷起身體,又顯得他很不體面,欺負一個小他半輪的小姑娘。
人家小姑娘再三服軟,濕漉漉的眼睛望他,祁清淮饒想不理她也做不到,他克制語氣,清淡嗯了聲。
下一秒,那姑娘就笑出來,萎靡的語氣跑個幹淨,又開始順杆上,“我看到你給我帶了那家茶餐廳的東西,我可以現在吃嗎?放涼了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