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科室過道的公共談話區有扇四格窗,從四格窗往外看,可以看到祁氏給醫院捐的那四棟樓的頂樓大鐘,四個直徑達兩米、vca仙子腕表聯名的大鐘。
大面積玑镂雕刻工藝營造的玫瑰色背景裡,一位坐在珍珠貝母雲朵上的華裳小仙子,手裡揮舞着玫瑰金魔法棒指示時間。
不怪大家一直對這四棟大樓議論紛紛,頂樓大鐘夢幻且富有少女心,迎合女孩子喜好的意圖确實很明顯。
姜糖有一塊同品牌的腕表,是祁清淮送給她的,名叫“花開有時”,每回頂樓大鐘小仙子的魔法棒指過數字60後瞬間跳回數字0,她那塊腕表表盤裡就會多一朵花開。
以前早上七點,她最愛站在科室陽台,看着魔法棒咔嗒一下跳回零,一天的好心情似乎也由此開啟。
但今天身旁站了個嫌惡的人,喜歡的東西都變了味。
“程醫生,有什麼就快說,我很忙的。”姜糖正眼也懶得給。
“姜糖。”程唯一副關心的樣子,“我知道你忘不了當年的事,但你沒必要為了氣我就随便糟蹋自己,情婦哪個有好下場的?”
他承認,姜糖人漂亮又聰明,可這些在家世和資本面前不值一提,他了解過,姜糖不過就是中産家庭,最多剛夠上富裕家庭的線。
大戶人家結婚,講究門當戶對,他一開始就不相信姜糖的丈夫會是什麼大人物。偏這幾年,他看着她那個從未露面的丈夫請科室的人吃東西,一次比一次貴,他本就覺得蹊跷,加上她大部分時間都幾乎在醫院,懷疑她根本沒有結婚而是被人包養的猜測便一天比一天肯定。
這兩天給她送飯的男人,一看就是位高權重,就更印證了他的猜測。
想到這些,程唯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什麼叫“氣我”“随便糟蹋自己”“情婦哪個有好下場”?
姜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語速又快又犀利,“程醫生真當自己是毛爺爺哦,人人為了得到你不惜當牛做馬。我看您年紀大了記憶不好,要我幫您回憶您當初是怎麼騙我的嗎?怎麼,您無縫銜接我還要為您要生要死作賤自己?您配嗎?
既然千方百計留在京一醫,那就麻煩您有空多提高自己的專業水平,不要把時間用在造謠臆測别人的私生活上。”
姜糖氣不打一處來,“還有,我看是程醫生接受無能,才會三番兩次說服自己我不是結婚而是給别人當情婦。那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您,我不止真結婚我老公還非常愛我,我們正在備孕呢,到時候孩子出生我一定給您送一盆豬腳姜。”
甩完話,姜糖走慢半步都怕沾染晦氣,回到科室仰頭咕噜咕噜就是一大瓶菊花茶。
不對比不知道,竟然有人能普信到這種程度。再一看,祁清淮真的天堂級别的好男人,支持肯定她的事業,記得住她所有的喜好,有顔有錢,又舍得給她花錢,雖然個别時候會臭臉,但臉還是帥的,關鍵,人家MIT雙博士畢業都沒有自戀自大!完完全全契合她這種慕強顔狗擇偶的标準,當然,溫柔點就更好了。
醒過神自己有往思春方向發展的迹象,姜糖及時拍拍自己火辣辣的兩頰,随手拿起那杯新泡好的菊花茶直接往臉上一貼。
下一秒,降溫失敗的姜醫生被七十多度的水溫燙得原地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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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唯來了這麼一出,姜糖現在看祁清淮是越看越歡喜,同時認識到一個問題,她對祁清淮應該是有好感的。姜糖向來敞亮自己的喜惡,想要就努力争取,丢掉就朝前走。有了真感情打底,她追祁清淮的時候腰杆挺得直直的。
晚餐選餐,也不再分得那麼清清楚楚,善解人意地讓祁清淮先選,然後她再耍點小心機,在他的基礎上添一兩個配餐。每份東西的第一口也都給他。
祁清淮這兩天吃飯吃得心毛毛的,前陣子他還設想過要是把她那份菜第一口吃掉她會不會咬斷他的脖子,才過去多長時間,她竟然每頓都殷勤地把第一口放他碗裡。
難道是她最近捅了爛攤子有人要謀殺她,所以讓他試毒?
祁清淮做足心理建設,到底沒忍住問她。
她笑得一臉滿足,坦蕩大方和他對視,“追你啊,當然要把我覺得好的東西都給你啊。”
十二月的陽光溫暖和煦,沒有盛夏的炙熱,是驅逐寒冷的天然神器,就似面前的女孩子,兩绺内彎的碎發間那雙眼睛,明媚燦爛得像往心裡燒去,讓人招架不住。
祁清淮忽然有些情怯,他面色如常地端起碗,用筷子悄悄把她剛放過來的冬筍輕輕從碗的正中撥到邊兒一點。
次日。
姜糖一上午幾乎都在手術室裡度過,換完常服出來,她打算回科室處理完手上幾個今日可出院的患者。
明天劉慧安手術,她已經提交了假條,其餘的托同組同事查房時順帶看看,有異常她回來重點處理。
走往電梯間的路上,姜糖久違地收到她表哥的來電。
“冉冉。”成為姜家的話事人後,姜逢的聲音盡管愈加沉穩,細聽下卻透着淡淡的憊意,“生日禮物,我挑的你最愛的vca,至于到底是什麼,等你自己親自去拆。”
“謝謝哥哥。”
姜逢很疼她,是完全把她當做自己親妹妹,姜糖一直都知道。
隻是後來姜家内鬥開始,為了奪權,姜逢忙着做出成績,别說見面,給她打電話的次數都極少,她也不敢去打擾他,零碎有關他的消息都是從他妻子焉其枝那得知的。
這些年,她躲在祁清淮為她劈出來的保護圈裡,清靜得都快讓她忘了,原來,姜家内鬥結束了。
沒有聽到女孩子接受驚喜後的雀躍,姜逢沉默短瞬,再開口不自覺帶上難言的愧疚,“冉冉,現在哥哥可以保護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哥哥。”姜糖前行的步伐一頓,她自知有些事情不是她該插手的,但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斟酌了好一會,她才說,“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你該看的不是我。”
對面的人不知裝傻還是真不懂,手機兩邊同時安靜住,還是姜逢先澀聲,顧左右而言他,“好什麼,他就一陰人,反正也快了,哥哥給你介紹幾個好條件的,你先加上聊着,有合适的等到時候處理幹淨再光明正大處。”
這處理幹淨說得祁清淮跟什麼髒東西似的。
“哥哥,不是。”見他避而不談後半截,姜糖也不好繼續,隻能順着他的話啼笑皆非道,“哪有人教自己妹妹爬牆的,要被他知道不得站在道德制高點将我搓圓捏扁?”
對面音量驟提一截,“他敢?”
兩人多少有點不對付不是什麼新鮮事,想到近來自己正追着祁清淮,姜糖咬唇陷入深思。
她都不敢想象姜逢知道自己表妹追自己死敵的畫面有多血月星。
穩妥起見,先打個預防針。
這邊姜糖欲言又止,對面的人也不催,剩翻閱紙張的窸窣細響隐約透着電流傳來。
對面的人大約是抽空給她打的這通電話,不欲占用他太多時間,姜糖蚊聲試探,“哥哥,我要是說我想和他……”繼續過呢。
“讓财務部負責這份報表的人上來見我!”
隔着屏幕姜糖都能感受到對面氣氛降至冰點,她一個哆嗦,以為是把對面的人氣到,話熄火似地偃下去。